女子恍惚的眉眼間,瘋狂而熱切,她骨節分明的玉手,緊緊抓在男人的臂上,灼灼的力度,像是要嵌進他的肉裏一般,如同溺水之人,抓住的最後一根稻草,絕望之中,氳著大片大片一觸即發的毀滅……
端木謹望著她被戾氣浸的妖異的眉眼,那裏,原本總是盛著一汪春水般的神色,一舉手,一投足間,皆是脈脈風情;她明豔嫵媚的臉容,半邊依舊,半邊卻已盡毀,深刻見骨的疤痕,從眸下,一直延伸到唇角,像是一幅上好的仕女圖,生生從中間被人劃破了宣紙,再難修補……就像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斷了,怎能再拉上?
“我會對你們母子負責……”
溫淡的字眼,從端木謹的口中,徐徐傾吐而出……就算他對她,難複昔日的愛戀……但有些責任,他該承擔的,一定會承擔下來……
女子嵌在他肉裏的指尖,僵了僵,陰鷙的眉眼裏,倏然劃過一道蓄勢毀滅的殘戾,卻又在瞬間,無力的泯了下去,殷紅似血的唇瓣,緩緩扯開一抹薄笑,嗓音泠泠,帶著卑微的、逼迫的、決絕的執念,開口道:
“隻是負責嗎?不過沒關係……隻要你留在我和懷兒身邊……我什麼都可以不在乎……”
明知道,他已經不再愛她,卻仍舊執念的抓著他不放……安若溪望著女子臉容上掛著的盈盈笑意,有一種絕望的妖豔,心底突然一悲,說不出來的滋味……轉過頭,卻正觸到宇文栩栩雙眼通紅,貝齒死死咬住唇瓣,幽幽凝著男人的背影……
微涼的指尖,傳來淳於焉溫熱的力量,安若溪望向身畔的良人,以及懷中的稚子……不管未來怎樣,生與死,至少,此時此刻,他們一家三口,彼此的心,緊緊挨在一起,沒有任何的阻擋,也沒有任何的磨難,能夠將他們分開……這樣何其的幸運?幸福?
另一邊,蘇苑莛既已得到她想要的結果,同歸於盡之意,俱已散去,一心隻想將身畔的男人,帶到愛子的麵前,告訴他,這才是他的阿爹……從此之後,這個男人,會一直陪伴著他們母子……即便並非天倫之樂,但也能夠相敬如賓……
“開門……”
隔著被封死的鐵門,蘇苑莛吩咐外麵守候之人。
卻得不到任何的回答。
火油刺鼻的氣味,漸次飄開之時,門外傳來一道陰狠毒辣的冷笑之聲,說的是:
“皇後娘娘……門鎖早已按你的吩咐,融了鐵灌死……是開不了的……至於埋在地下的上百斤火藥……在下也已經替你點著了……很快你們就可以砰的一聲,粉身碎骨了……”
眾人心中方才還升騰起的一線希望,慢慢沉了下去。
難道今日竟真的要命喪此地,在劫難逃?
地道幽深,身後是連綿的爆炸聲,此起彼伏,頭頂一方土石,在這轟鳴巨響中,搖搖欲墜,簌落的塵埃,雪花一樣撲下來,迷的人睜不開眼睛……
但眾人腳下卻絲毫不敢停頓,疲於奔命,亟待在爆裂的火藥將這裏炸成一片焦土之前,逃出去……若非無意間發現的這一條地道,此時此刻,他們一幹人等,早已在困死的房間裏,被炸得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了……
安若溪聽到自己的一顆心,砰砰然撞擊在胸膛之處,一下一下,有如擂鼓,將腔子裏的一汪空氣,迅速的擠逼出去,像是隨時都會衝破累累骨血和皮肉,從喉嚨裏跳出來一般……翻滾的情緒,激蕩似潮湧,一絲一縷,纏繞成的並非恐懼,而是欣喜……身畔的男子,微凝的側臉,有著大理石刻般堅硬的線條,仿若世間沒有任何的雪雨風霜,能夠將他動搖半分……
他溫厚堅實的大掌,緊緊包裹住她的小手,牽著她與無憂,奔行於這狹隘的地道之中……周遭零零碎碎砸落的沙石,呼嘯在臉畔,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它們會不會狠狠將你擊中……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總歸他們一家三口,是在一處的,就像這彼此緊握的手一般,捉緊了,便再也不會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