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晃悠悠?”我笑道,“沒咬他嗎?”

“是真的。”偵查員看出了我的不屑,“張春鶴說,當時的位置距離井底還有一段,那個鬼的位置,不可能腳著地,所以肯定是浮在空中的。你說人也好,屍體也好,怎麼會浮在空中呢?”

確實,井內沒有多少積水,屍體怎麼會浮在井室的半空中呢?還會晃晃悠悠?這確實有些讓人費解。正因為這些費解的理由,從報案到現在,一個小時了,民警們還在僵持著,沒人願意下井看個究竟。

“死我不怕,就怕鬼。”當地被稱為趙大膽兒的年輕分管副局長解釋道。

“我們法醫是技術人員,不是苦力。撈屍體的事情,不應該由我們來幹吧?”我不是不願意撈屍體,說老實話,此時的我,仿佛也出現了一些膽怯。

我回頭看了看大寶和林濤,都是一臉慘白,再看看偵查員們,大家都在躲避我的目光。

在不少圍觀群眾的注目中,該是下決定的時候了。在我們來之前,大家可以用“保護好現場等省廳專家來勘查”的理由搪塞。可是我們已經來了,再沒有理由不下井去看個究竟。如果傳出去,法醫也怕鬼,那豈不是被人笑掉大牙?不是說了嗎,要積極回應群眾訴求,現在群眾的訴求就是讓我們下去一探究竟,看看這個鬼究竟長什麼樣子,那麼,我們就必須得下去。

我一邊想著,一邊鼓了鼓勇氣,戴上頭燈,順著梯子走下了汙水井。

幾乎和報案人張春鶴反映的情況一樣,我爬下幾步後,小腿肚子就感覺接觸到了一個晃動著的東西。

這應該是管狀井口的底部,也是井室的頂部,離井室底部的距離至少有兩米五以上,這裏真的不應該有東西,但是我實實在在地感覺到有個晃著的東西碰到了我的小腿。

我心裏一驚,汗毛直立,在這種場合,如果我發出一聲慘叫,井上的人一定都會被嚇得如鳥獸散。我憋紅了臉,強忍著恐懼,用頭燈照射下去。用俯視的角度可以看見,汙水井的半空中,確實懸浮著一個人,有頭有手有腳,長發蓋麵,在空中晃晃悠悠。

尤其是那束遮住麵孔的頭發,因為身體晃動慣性的原因,仿佛還在左右飄擺,這讓我不禁想到《午夜凶鈴》《鄉村老屍》等一係列恐怖片。

這給一般人看,怎麼看都是一個飄浮著的女鬼。

可是,理智告訴我,那是具屍體,不是鬼。法醫工作多年的經驗,給了我極大的心理安慰,我繼續向下爬,直到能看清楚屍體的全貌,才長舒了一口氣。

惡臭刺激著我的嗅覺神經,我憋了口氣,觀察了一下屍體。看穿著,應該是個中年女性,頭發散落,遮住了麵孔。她的雙腋下正好懸掛在汙水井錯綜複雜的線纜上,而線纜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所以整個屍體呈現出了一個飄浮的狀態。

我為我剛才的恐懼感到一絲自責,自嘲地笑了笑,轉頭用頭燈照射我正附著在上麵的扶梯。扶梯的一個欄杆上,有一處明顯的撞擊痕跡,還黏附著血跡。

我爬出了汙水井,開始張羅著大家把屍體撈出來。

“凶手應該是從井口把屍體扔了下去。”我安慰著驚魂未定的林濤,“屍體撞擊到扶梯的欄杆,墜落路線發生了折射,正好彈進了井室。而井室的半空中有很多錯綜複雜的電線和線纜,屍體也就那麼巧合地掛在了電線上。”

“照這麼說,凶手把屍體扔進去,就聽見了撞擊扶梯的聲音,卻沒聽見屍體落地的聲音。”大寶說,“他一定以為這個洞是孫猴子去的無底洞啊。”

“怎麼會有那麼巧的事情呢?”林濤說,“肯定是有很大冤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