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連對她沒多少好感的太後都明白,無論如何她才是陛下的正妻。哪怕受到冷落、哪怕不受寵愛,卻依然是他身份尊貴、獨一無二的妻子。那些女人再如何張狂,也隻配跪在她腳邊乖乖受訓!
“奴婢覺得,這回就是您的好機會。要是做得好,說不定連上皇都得誇您,這樣的話,在左相大人那邊也能立一功!”
事到如今,她並不在乎父誇不誇她。心底深處,她甚至是有些怨恨他的。她始終認為,皇帝無法對她情根深種也許是因為她不夠合他的心意,可他對她日漸疏遠、甚至生厭卻絕不是她的錯!都是父親!若非他執迷不悟非要和陛下作對,他怎會如此待她!
她不想再管父親的事了,他要如何折騰都與她無關。如今唯一的願望,就是能夠用這次的事情引起陛下的注意,再讓他念及一點她的好。隻要能做到這個,受再多的苦她都不害怕
跪一天一夜而已,算不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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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三十當天一大早,宋楚怡起身沐浴焚香,然後在辰時抵達三清殿。那邊已經準備好了,八名道長在門外相接,而廣袖博冠的天一道長背對著她立在殿內,手中握著三根高香。
“皇後娘娘。”聽到身後的動靜,他淡淡道,“請您上前來。”
她身著玄紅相間的曲裾,莊重典雅,聞言款款上前,“天一道長。”
他將高香遞給她,“娘娘請。”
敬高香有個規矩,據說普通人殺生多用右手,洗不幹淨,所以持香時當用左手。宋楚怡此刻便以左手接過,再恭敬地高舉過頭頂,長拜三次後將它插|入神龕前的香爐中。
“以往太後娘娘都是在這裏誦經祈福,如今皇後娘娘也一樣。貧道的弟子會在外麵守候,若您有什麼吩咐可以傳喚他們。”
交代完這些,他朝宋楚怡點了點頭,執著拂塵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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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清香嫋嫋,宋楚怡眼眸緊閉,默念經文。她一開始還很專注,可是三四個時辰之後思緒就越來越飄散,許多被掩埋在記憶深處的往事都湧了上來。
全都是和那個女人有關的。
這些年她總是不願意去回想,關於宋楚惜,她和她的一切都仿佛是加諸在她身上的恥辱烙痕,時不時隱隱作痛,讓她恨不得剜去那塊血肉,隻為了不再瞧見她留下的印記。
她還記得,年幼時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個長姐,是她七歲那年的生辰。
她和哥哥是雙生子,生辰自然也在一處過。雖然他們年歲還小,父母也給夠了重視,除了邀請了他們各自的玩伴,居然還請了幾個交好的同僚,很是熱鬧了番。
她那天很高興,穿著新做的藕荷色襦裙,以茶代酒給那些叔叔伯伯說吉利話。
“多謝世叔來給楚怡和哥哥過生辰。世叔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楚怡真是客氣。”被她敬酒的人父親的故交,姓吳,為人最是爽朗熱情,“世叔不辛苦。認真說起來,今日還是世叔的福氣。我也就如今能給你賀賀壽,等你再大個兩歲,世叔就是想見你也見不到了。”
閨閣貴女,自然要矜持莊重,等她稍微大點,當然不可再見父兄之外的男子。
這點道理她雖然小卻還是明白的,是以露齒一笑,“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多謝世叔賞臉。”
旁邊的人見她舉止這般得體,忍不住讚道:“左相大人當真好福氣,嫡長子、嫡長女竟是龍鳳雙生,還都這般靈秀,真是讓下官羨慕得緊啊!”
話音剛落,她清楚地看到母親臉上的笑意變得有點奇怪。然而她並沒有說什麼,從容地夾了塊兔肉給她,“嚐嚐這個。”
“文昌君這話可說得不對。”那位吳世叔笑了起來,“楚恒確然是左相大人的嫡長子,楚怡卻不是嫡長女。我記得,您的原配夫人留下的是個女兒,一直養在惠州,對不對?那才是真正的嫡長女。”
母親捏著玉觥的手一個不穩,裏麵清冽的酒水灑上案幾,讓席上的氣氛瞬間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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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她留了一個好友和自己同睡。傅母和侍女都離去之後,她小聲地問道:“芷汀,為什麼他們說我不是嫡長女?哥哥是嫡長子,我怎麼能不是嫡長女呢?不是都說我和他隻差了半個時辰麼?”
嶽芷汀那時候才八歲,卻已經學得一肚子詩書禮儀,這種問題自然難不倒她,“我聽那位吳大人的意思,是說左相大人在迎娶白夫人之前還有位妻子,而那位妻子過世時留下了個女兒,所以她才是長女。”
原來是父親別的女人生的孩子。
她高興起來,“那她和楚悅、楚恬沒什麼區別啊!庶母生的孩子,跟我的身份可差遠了!憑什麼跟我搶嫡長女的位置!”
嶽芷汀在被子裏搖頭,“不是這樣的。你那位養在惠州的姐姐不是什麼庶母的孩子,她是你的嫡姐。她的身份不僅比楚悅、楚恬要高,甚至比你也要高一些。我在書上看到過,說原配嫡出和繼室嫡出,世人都更看重前者。”
她聽不懂她後麵說的話,卻抓住了話裏的關鍵。她說那個什麼姐姐比她的身份要高。母親平時總告訴她,整個煜都的貴女沒有誰比她更尊貴,就連當著公主的麵她也不用低頭。可是現在芷汀卻告訴她,那個姐姐的身份比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