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
“對。”她偏頭看著他笑,“怎麼,我不可以生你的氣?”
皇帝不語。他本以為她對他無情到了極端的地步,既然都吃藥不肯要他的孩子了,見他失望傷心還繼續冷嘲熱諷也沒什麼稀奇。可如今得知她竟早就停了避子藥,事情便不一樣了。她既然對他有情、為他心軟,那晚在翠竹軒就不該對他那種態度。
是他做了什麼讓她不喜的事情嗎?
“你為什麼生氣?”
葉薇伸了個懶腰,“我累了,想進去睡個午覺。你還有事兒嗎?要是有事兒就先去忙吧。晚上我讓妙蕊做蓴菜銀魚羹,你可以過來一起吃。”
他沉默片刻,“好,我晚上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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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暫時隱瞞她有孕的消息,是考慮到宋楚怡剛死,局勢還有些敏[gǎn]。但他的決定也給葉薇提了個醒,到了現在,她和那個人的約定再沒了兌現的日期,她可以把自己的考慮結果告訴他了。
依然是往常見麵的地方,綠柳如絲、波光粼粼,男人身著銀灰色道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葉薇迎上這可怕的眼神,道:“謝道長,我今天來是告訴你我的答案。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
他眉頭都沒有動一下,仿佛早有預料,“理由。”
葉薇右手慢慢上抬,最終落到了自己的腹部。一切好像都放慢了,連風吹過臉頰的觸♪感都遲遲沒有散去。他看著她的動作,冷漠的麵具終於裂開條縫隙,額角抽搐、喉頭發緊,明明極度不想麵對,卻還要強迫自己不要失態。
葉薇的聲音輕輕柔柔,卻如同最殘酷的鞭笞,“我不能離開,因為我要當一個好母親。而我的孩子,得跟他的父親在一起。”
就這麼短短的一句話,便足夠了。不需要更多的理由,他已然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期盼些什麼。
她本來就猶豫不決,如今有了孩子,該如何取舍便不言而喻了。
他的苦心籌謀、多年隱忍,到頭來還是一敗塗地。
葉薇低著頭,麵上裝得鎮定,心中卻十分緊張。她甚至不敢麵對他的眼神,害怕自己會愧疚,害怕自己會再次想起與他的美好往事,以及那些事情背後代表的萬裏河山、浩瀚天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笑了。聲音嘶啞,在這極度安靜的地方響起,不啻平地一聲雷,驚得葉薇猛然抬頭。
他不再是冰塊似的一張臉,唇邊帶著點笑,可看起來卻比剛才冷漠的樣子還要嚇人。他看著她,很慢很慢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葉薇困難地咽了口唾沫,“我還是希望你能考慮下我的建議。眼看太上皇身子越來越差,若是一朝山陵崩,你的處境也就危險了。你現在離開,我還能幫上點忙,若等到我身子重了,恐怕就無暇他顧了……”
“好,我知道了。”他笑道,繼而又想起件事,“用不用我帶上沈蘊初一起離開?”
葉薇一喜,“如果你願意……當然再好不過了。”
謝懷捏著拂塵,第一次覺得那檀木做的柄是這麼的紮手,讓他幾乎想將它砸到牆上,“我願意。事到如今,我還能有什麼是不願意的?”
葉薇不想再待下去,點了下頭就想告辭,卻又被謝懷搶了先,“三清殿還有事要處理,讓我先走吧。”
葉薇點頭,“道長請。”
謝懷經過她身邊朝後走去,葉薇目不斜視、平視前方,強迫自己別去注意那陡然濃鬱的檀香味。
他卻又停了下來。
葉薇背對著他,不知道他的表情,隻聽到男人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差點忘了,還沒有恭喜你。”
“……多謝。”
他終於離開,葉薇在原地呆立許久,這才轉過身子。剛剛與她談話的男人早已消失在小路的盡頭,入目所見唯有漫天紛飛的柳絮,如同落不盡的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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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葉薇跟皇帝提了個要求,想看看那串象牙手釧。皇帝派人取來給她,用華麗的錦盒裝著,精巧一如從前,美麗一如從前。葉薇瞧見失而複得的寶貝,卻沒有再把它套上手腕。
“怎麼不戴上看看?”
她搖搖頭,“沒必要了。”
皇帝雖然不明白,卻也沒有再問下去。葉薇捏著珠子數了三粒,問道:“這東西我可以自己處置嗎?”
“當然。這本來就是你的東西。”
“那就好。”
她打開妝台的抽屜,將它放入最裏麵的暗格,再一點點關上。事到如今,這手釧就和那人的情意一樣,是她再不願觸碰東西。他們屬於前世,所以,就讓它隨風逝去了吧。
皇帝從後麵摟住她,葉薇從飄飛的思緒中掙紮出來,側頭問道:“陛下?”
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溫熱的呼吸噴上了下頷,“阿薇,我沒有利用你母親欺騙你的意思。”
她身子僵住。
“你那天之所以那麼生氣,是覺得我居然用你母親被害的事來套你的話吧?你覺得我不在乎你,罔顧你的感受,所以生氣,對不對?”
她沒有說話,然而僵硬的身子和緊抿的嘴唇泄露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