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節(1 / 2)

幾裏,從錦城一路走到煜都郊外,路程幾百裏,為此還在途中搭設了蘆殿,供停靈和送葬隊伍休息。

葉薇剛好出了月子,也參與了送葬,跟著大隊人馬來到太上的萬年之地。西山依然是古柏參天、鬆濤起伏,她想起上次來這裏還是因為吳國大長公主下葬,不由有些感慨。

目光往前方搜尋,很輕易就找到了那個人。全身縞素、烏漆高冠,長身玉立在人群最前端,身後率領著數百名道士,俱是儀容出眾、得道高人的模樣,卻無一個能敵過他的風采。

今天也在下雨,和一年前的情況很像,唯一不同的就是喪儀更為盛大。她想起姚嘉若用金釵抵著她的脖子,想起她瘋癲地要求謝懷以命換命,想起他麵色從容、握著寶劍便要自刎……

他忽然回過頭,淩厲的目光端端與她碰上,葉薇愣了片刻,微笑著點了下頭。謝懷麵無表情,重新將注意放回了儀式上。

葉薇伸手想摸摸平安符,才想起臨走前把它放到了弄玉的繈褓中,生產那天的死裏逃生讓她更願意相信神靈的存在,如果可以,也希望道君能夠庇佑她的女兒,無病無災、平安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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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禮結束之後,眾人也順勢回到了煜都,不再折返錦城。

漪蘭殿中一切如舊,和數月前沒什麼變化,葉薇進去時弄玉已經吃得飽飽的正在睡覺,她站在搖籃邊看了她一會兒,才心情愉快地去處理別的事情。

葉周氏來跟她辭行,說既然她已經生產,她準備不日啟程回侯阜。葉薇沒有挽留,隻是在她提出最後的請求時沉默了。

“此去再回來也不知是什麼時候,阿母想去看看阿芙,可以嗎?”

葉芙犯下大錯,葉薇看在葉周氏的份上留了她一命,卻也將她罰入西山道觀修行,終生不得下山。葉芙原本還抱著幻想,以為可以當什麼事兒沒發生過那樣,回到侯阜嫁人生子,所以在聽到這決定後哭得險些暈過去,不住求葉薇饒了她。好在葉周氏明白事理,知道這已經是網開一麵,費了好大勁兒讓葉芙接受現實。但身為母親,她又怎麼舍得與女兒再不相見,所以這話說得近乎哀求。

葉薇看看麵前的婦人,幾個月前還是美麗動人,如今卻仿佛老了十歲。她是因為葉薇懷孕而來,想要盡到身為母親的責任,來陪伴懷孕的女兒。可她實在不應該來的。

“阿母都開口了,女兒還能不答應嗎?我會讓妙蕊陪你去看阿芙,順便我這個姐姐也有些禮物給她,一並帶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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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周氏看完葉芙的第二天便離開了煜都,葉薇親自送她到宮門處。至於葉芙的情況妙蕊也告訴了她,說她如今雖然死氣沉沉的,卻不像剛去道觀那般亂發脾氣,算是安分了,估計再有個一年半載就會真的靜下心來。

葉薇聽她講完,開始在心裏琢磨,若三五年後葉芙能收斂性情,她又能放下心的話,可以考慮不再囚禁她。當然,一切還要看她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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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的廟號最終擬定的光宗,隨著葬禮的結束,一些之前被按而不發的事情也依次提出,最重要的無非是宋演的罪名如何定奪,以及與此案相關的人要如何處置。

正如葉薇在牢中對宋演所說,他犯下的是滅九族的大罪,可是當皇帝再次跟她提起此事時,她又改了主意。

“我是在惠州長大的,除了祖母,還有許多親戚也待我不錯。讓我看著他們死,心裏總有些……”

皇帝不說話,葉薇有些內疚,她知道此事關係朝堂,自己剛才的求情已經幹涉了他的決定,但要憋著不說又實在做不到。在宋演麵前的冷酷更多是想刺激他報複他,當目光真正落到那些熟悉的親人身上時,到底會心軟。

險死還生時,她以為是自己做下了天理難容的事情所以遭到報應,現在雖然覺得那時的想法可笑,卻也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情。

原來哪怕是為了報仇,她還是會因為對親人下手而難過。

臉頰有些溫熱,皇帝將她的頭往上抬一點,“其實就算你不說,朕也想勸勸你。你實在不必這樣逼迫自己。”

葉薇驚訝,皇帝見狀輕歎口氣,“朕會從輕發落,不會株連九族,就當是……給嶽家的恩典吧。”

他還記得那天晚上,守晨宮外,宋演的死訊傳來,她在聽到消息時麵色遽然慘白,像折斷的花莖般軟倒在他懷中。他一貫知她心冷心硬,可他更知道無論怎樣無情,她總是個年輕女子。他願意嗬護著她,帶她去感受這世間最溫柔的情愫,不要再被那些殺戮擾亂心緒。

他與宋演鬥了多年,如今終於得勝,原該抓住機會將他的家族徹底根除,但為了她,做一些讓步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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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五,皇帝下旨,罪臣宋演勾結邊將、等同謀逆,已於獄中畏罪自盡。其財產悉數收歸國庫,女眷沒入教坊司,十四歲以上子嗣一律梟首,十四歲以下則刺配嶺南,永世不得召回。一同被流放的還有宋演的三族親人,原配夫人沈氏的族人則連流放也不用,有幸逃過一劫。

相對宋演的罪名,這樣的處置實在是輕得出乎眾人意料,本以為皇帝那般痛恨宋演,合該滅他九族才對。赦免沈氏一族還大概能猜到原因,畢竟沈夫人所出的宋大小姐曾救過陛下一命,他自然不會懲治恩人母親的家族,但對旁人為何也這般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