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台子本就百餘平米,換裝的後台自然不會太大,宗嶽暗罵趙雲卿小氣,但腳步自始至終從未停下。
前腳入門,後腳就聽到:“小六子,你這狗娘養的又跑哪裏挑大糞去了?這麼多人還要登台……人呢?”
胡亂嚷嚷的人正是剛才台上拉琴的老者,隻見他稀鬆不齊的胡須飛舞不定,瘦骨嶙峋的身材上一副怒氣衝衝的表情,著實令人不寒而栗。
宗嶽見老者吆喝了半天也沒人應答,心知定是在呼喚“自己”,當下不由調息一番,畏手畏腳地走到跟前,等候他的發落。
誰知老者看了他一眼,轉手就是一巴掌,宗嶽也隨著那一巴掌的威力滴溜溜打轉。
左臉的泥巴已掉了大半,唯有幾處地方還未落淨,隻好暗自捂著半邊臉點頭哈腰。
老者仍不領情,指著鼻子罵道:“狗雜碎,每次上茅廁都要帶點證據回來。難不成還怕我們不知道你那點癖好?快去收拾上場的東西。”
宗嶽側臉背著身子,回頭卻看見後來的大皇子和小杜鵑舉止言談頗為親密,但又不敢輕易靠近,是故有些地方聽得不太清楚,隻聽了些“他們要回來了”,“要動手嗎”之類的詞眼。
宗嶽幫雜役們拾掇完閑差後,老者也到了登台的時候,臨上台之際也不忘向宗嶽這邊回眸瞥上一眼,眼光裏全是怨憤。
臉上泥巴未清的宗嶽自是不敢多言,一味地勾頭附和,倒也讓老者輕不得重不得,隻得怒哼上台。
閑下來的宗嶽仍按捺不住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性子,心想堂堂大國皇子與水性楊花的戲子同台,肯定尿不出什麼好戲,我既然無法親近小杜鵑,但是靠近大皇子還是有些把握的。
避開戲台後院的雜役後,宗嶽仍舊到了剛才小六子倒下的地方,囫圇地脫了衣服扔在地上,臨走時也不忘對小六子狠狠地踹上幾腳,以出剛才的惡氣。
烏雲當頭,弦月初升。
間歇的樹影也稀鬆婆娑了起來。
宗嶽認得樹上的人,他是陪同大皇子來的其中一位人物,此刻既然他已道破自己的行蹤,便也沒什麼隱瞞的,當即哂笑道:“你也一大把年紀的人了,三更半夜別整得自己像是雲英未嫁的黃花閨女似的,沒來由丟我括蒼人的臉。”
隻見來人華服通透,年近三旬卻白發蒼蒼,束冠別致,臉上白淨如冰,沒有一絲血氣,宗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暗道:“我的乖乖,冷麵兒啥時候多了這麼個水鬼師父,這身冷氣真個是冰死人了。”
那人倒是含笑儒雅居多,並沒有因宗嶽的激烈言辭而惱怒,隻是問道:“你可識得宗家的老九嗎?”
宗嶽想也不用想地搖了搖頭。
隻聽那人又低頭念叨道:“那你可會武功,師承何門何派?”
一向偷奸耍滑的宗嶽豈能給他機會,早趁此空閑溜之大吉,等白發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地上除了一塊塊地泥巴碎屑,別無一物。
白發人苦笑不已:“真是個好苗子!”
宗嶽對趙家府邸的構造還算是熟悉的,但他有所不知的是在他出遊這兩年趙家發生了許多的變化,平地起高樓且不說,單單那被推到的舊院就五六來座,沒行多長時間就迷失在了其中,眼底裏全是燈火輝煌,耳畔外盡皆琴聲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