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匆匆而過,怎地他就一點也沒變化?
黑暗中兩人遙遙相望,名義上的八哥冷漠依舊,不甘心的九弟卻傻笑不止。
那笑聲不就是最好的禮物嗎?隻要我們兄弟都在,就算他不學無術,也能快活一世了吧!
初來乍到的宗策驀地收起寒槍,徐徐向前獨自走去,道:“有空回去看看四叔,他剛在路上受了點傷。”
瞧著他那副灑脫高傲的樣子,宗嶽心裏可勁的羨慕、嫉妒。
可他不懂的是,在那人表麵偉岸的身軀下,卻也有著一顆渴望不羈放縱的心。
倒底誰羨慕誰,又得從何說起呢!
宗嶽送宗策進府後,獨自在外麵等了許久,也不見吳浩然跟上來。
暗思那小王八蛋肯定不是學自己偷窺黃花閨女洗澡,就是趴在風月樓後院聽音律去了,總之決計不會傻到回去討罰。
天色慢慢變涼,宗嶽也懶得去做無用功,隻好慢騰騰地移開步子,準備去洛蘋閣探望宗老四宗百川。
提及宗百川,宗嶽心裏不由踏實了許多,就像是平常人家小孩犯錯了,找到平安樹似的。
三年前,東夷國不知受什麼挑唆,竟無緣無故劫殺北海王向武穆朝貢的使者。
彼時,崇光即位時間不長,一應大事全靠朝中元老應付,宗澤宗百川都在其內。
他們兄弟雖是遠方堂親,但那種打斷骨頭還連筋的情誼可是不言而喻的。
如今兩人都是花甲之年,看著宗澤兒孫滿堂,仍舊孤身隻影的宗百川偶爾也會有種莫名的心酸。
正是出於此中緣由,宗澤才將八子宗策分配給了宗百川調用,實際上是有意將兒子過繼給宗百川作螟蛉之子,以傳香火不斷。
洛蘋閣仍燈火未歇,一襲瘦骨嶙峋的長影不住地在內移動著。
“是嶽兒嗎?”
宗嶽見四叔還未安歇,當即苦笑應答,推門長驅直入。
可是所見的那副情景,他這輩子也忘不了。
隻見那宗百川白發蒼髯,灰袍斜掛,赤腳踏在地上,眼眶紅潤似有過哭泣之狀,手中粗碩的狼毫毛筆顫巍巍不住。
宗嶽見此情形,不由自主地哽咽道:“四叔,您……這是幹嘛?!”
宗百川也不應答,放聲狂笑之餘,咳嗽之中黑血湧出,道:“想我宗百川一生戎馬,到最後還是抵不過宿命使然。”
望王而至!
又是這四個字,當宗嶽還想問清楚的時候,宗百川已定然在了太師椅上,道:“小子,四叔今天算是想明白了。高興啊!咱爺倆敞開了談。”
饒是宗百川意氣風發,但宗嶽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遲疑問道:“東夷尚有餘孽嗎?”
宗百川垂垂閉眼,點了點頭。
宗嶽繼續問:“是不是還有仗打?”
宗百川長吸口氣,斜靠了過去,仰望蒼穹又流下了兩三股眼淚。
點頭之餘,淚灑濕巾。
宗嶽迫不及待地問道:“那我呢?當年您教我韜光養晦,何時才能真麵目示人?”
許久不見回答。
宗嶽壯著膽子近身一看,宗百川雙眼充血圓睜,淚花還未散盡,人已沒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