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長夜中忽然揚出一通暴喝,仿佛要將無際的寂寥撕淨方休。
欲要說話的了空數次聞聲欲言又止,本就滄桑的臉色也變得倍加難看,一副有苦難言的樣子。
公孫善自從上山後,一改陰冷不定的神態,變得恭順體貼,道:“王爺!”
又覺得哪裏不對勁,改口噓聲道:“了空大師,既然事情過去了,何必要將它再次揭開呢?!”
他勸說了空放下,但在每次開口的時候也都少不了“王爺”的稱呼,其實執著的又何至於了空一人。
對此,了空自然了然於胸。蒼眉聳立之際,清了清嗓子,說道:“菩提子本生長於南荒,三年開花,五年結果。”
說到此處時似乎想起了往事,臉色陰沉之際又咳嗽了起來,呼吸吐納後,道:“北海楊家素有和南荒結秦晉之好,北海王楊慎膝下育我兄弟十五人,一時間王侯並起殿堂,也算是榮華之至。”
可惜那時候,北海與其它三國的關係都不怎麼融洽,東有葉家大將獨孤錯,西臨完顏紅袍,更有括蒼宗家鐵浮屠鷹視狼顧。
楊慎的幾個兒子相繼血灑黃沙,身為庶子門侯的楊雲征不得不臨危受命,去牽製東夷獨孤錯。
出征的時候風卷長旗,長旗紛斷。
他的愛妻本是南荒公主,那時已懷胎七月,小兩口雖恩愛有加,但在君王命令前卻終究陷入兩難,隻能披掛上陣。
正當北海和東夷打地火熱朝天的時候,相約同盟的南荒竟出爾反爾,致使北海虎狼之師慘敗,折軍八萬。
這倒是給了宗家鐵浮屠可趁之機,當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兵圍東夷都城,才得以撿回性命。
但獨孤錯那時候劍術已然通天,武穆大敗而歸,白衣卿侯斷臂,宗家鐵浮屠慘死城下者不計其數。
“是七萬!”宗嶽冷聲補充道。
了空頷首笑了笑,不置可否地繼續說道:“差不多啊!自古沙場總是如此,當我回到北海的時候,誰知等我的還有一頂拋妻棄子的帽子。”
因與南荒反目,楊雲征偌大的家業幾經被人查封殆盡,妻兒被驅逐在外,不知所蹤。楊慎又病入膏肓,朝政大權全落在了薑、楊、王、落四家大臣手裏。
他們相互製衡各執己見,最後立了楊慎的幼子榆陽侯楊傲為王。
父親身死不能憑吊,兄弟之間為了一席位打殺不斷,須臾間隻留了五個活在世上。
點滴往事回首起來,已成了空的楊雲征幾次歎息不止,道:“後來聽說我摯愛攜子不堪屈辱,躍下了神母峰,我心灰意冷之餘也剃度到了此間為僧,終年青衣伴油燈,華發變老僧。”
“也種下了南荒的菩提子,隻為有一天親眼看著這因果得以報應。可惜,看樣子是有些做不到了!”
其後,像是對一切都釋然了似的,對公孫善頷首一拜道:“公孫,我記得那會你還叫做牟雄吧!”
公孫善臉上血色陡然而起,眨眼間紅透,憋著哭腔嗯了一聲。
也不顧公孫善反應,了空又慈眉善目正對宗嶽,問道:“你是高陽的徒弟?!”
宗嶽猶豫片刻,點頭。
此刻外麵紛亂已起,了空停頓了片刻,突然搖頭笑道:“我看高陽給你做徒弟還差不多!”
霎時間房內其他人不由錯愕起來,了空垂垂起身,挑了挑燈芯,道:“看的出,高陽他一定很寵溺你這個徒弟。”
宗嶽漠然出了口涼氣,在整個屋子裏倒也聽地極清。
“你是宗家的人?!”了空手捏一杆鏽針,頗有質問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