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黃泥江而下,離開了南荒古老城牆,轉眼就是無邊曠野、兩側巍峨。
又行了數十裏後,遠處高高隆起的行營琳琅皆見。
慕容荻乍見這前後中軍的寨門安紮有序,不禁肅而起敬,歎道:“前麵那裏是你們的軍營嗎?還真井井有條哩,你安排建造的?”
宗顏聽罷,苦澀的臉角終於迎來了一絲欣慰,但沒多久便又恢複了長久以往的冷漠。
安營紮寨那是落黑白的拿手好戲。
這行當是宗顏畢生可望不可及的一點!
此刻睹物思人,愁上加愁。
黑白二使顧盼左右,心想宗顏此行禍福難料,不忍道:“殿下,若想回營瞧上幾眼,也是可以的。”
宗顏瞥了眼進進出出的白衣士卒,黯然道:“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他們牽掛,讓你們為難。”
黑白二使聽到這句“牽掛”,心裏登時一驚,臉色也抽搐了起來,愧色含笑,“還是殿下想得周到。”
宗顏低哼,不再理會他們,轉身問慕容荻,“今天初幾了?”
慕容荻心裏默算了片刻,笑吟吟地說道:“應該是初七吧!你問這個做什麼?”
茫茫雲霧聳入高峰,依依門帳煢煢平原,宗顏無息無聲朝北而跪,冷麵叩了十來個響頭。
慕容荻大奇,道:“你這是......”
宗顏苦笑,“今天是我母親的忌日,可惜我歸心似箭也遙遙無期了。磕幾個頭權作是一點念想吧!”
慕容荻驀然跪在宗顏旁邊,也磕了數個響頭,衝宗顏微微笑道:“伯母,她一定生的很美!”
宗顏欲問其故,但慕容荻已嬉笑蹦跳上路,轉了話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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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正午,山前已有久違春跡,可括蒼的天氣依舊淒冷。
孤立在山後的城門上,一老一少空空立定,仍舊是良久無言。
約莫過了兩炷香的時間,老人才揚起左手,問少女道:“宗恪在我旁邊說了你不少好話,卻不知我讓宗恪暫時打點上下家務,妥不妥當?”
少女望著老人背影,雖有些駝背,但仍不屈時不時挺直,驀然起敬道:“七殿下,這十餘年修心養性,為人衝淡無爭,與紅塵頗有不入。但既入世,則安世,曆練一下總是好的。”
老人撫掌讚道:“好個‘既入世,則安世’,雲卿兄有女如你,有子如延武,此生若知,定於九泉下含笑。”
少女驀地蹙額不語,神情惆悵。
話出口後,老人卻追悔莫及,但又自覺有愧於趙家,不敢回頭,一轉話鋒細語道:“九兒還不回來嗎?”
城下步履疾速,趙飛燕不待宗澤回應,已欠身告退處理。
俄而,趙飛燕回到宗澤身邊,道:“王爺,七殿下通稟!時辰已到,可以去祭典了。”
宗澤卻目不轉睛地望著山前霧後,擺手道:“告訴他不要急,等九兒來再說。”
在趙飛燕回身的那一刹那,他又自歎自籲道:“我相信茗慧也是這麼想的,定是如此!”
陰陽相隔,淚斷有情人。
趙飛燕對著報訊的家丁吩咐了幾句,而後還是呆立在宗澤的身邊。
眼前除了風聲,別的倒像是啞然一般,宗澤突然張口道:“你對我的恨意……可曾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