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光忽然鼓掌道:“你以為這些年,我能容忍你在括蒼為所欲為,身邊就會隻安插個赤狼?”
殿內,窸窸窣窣閃爍而出的人不下百人,看來他早做了準備。
每個人都是鐵浮屠的裝扮,唯一不同的是,他們臉上都蒙了一層白布,看不清誰是誰。
宗澤一時怔住,自問此刻論到戰力,也就是宗恪還算是佼佼者。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真後悔上山的時候不停宗顏的話,多帶些人馬總是好的。
“宗家叛亂,叛亂者,殺無赦!”崇光成竹在胸,冷聲道。
他撕破了臉皮,反正不撕,也總會破的。
軍令如山,君令如高山。
但是巍峨高山之下,不僅僅隻是砍柴為生的樵夫,更不免會有賢德隱士。
此刻,殿上的蒙麵人毫無動靜,任由崇光幹著急,崇光隻能眼巴巴地望著他們摘掉麵紗,一個個不甚熟悉的人臉頓時映在宗澤眼裏。
為首的威猛漢子呼嘯跪地,單刀負手,道:“末將天甲離殤邙芝傲,特為老王爺效命!”
原來,宗嶽在練兵之際早就發覺軍中端倪,而崇光夢中的那些鼠頭鼠腦的暗幕早被宗嶽囚禁的囚禁,該殺的殺頭了。
宗澤與崇光對視一眼,屈身扶起邙芝傲,道:“列位,快快起身吧!”
轉眼又道:“崇光,你還能將我怎樣?念在咱們君臣一場的份上,我允許你和二皇子去東夷安度晚年。”
當年是崇光一手安排他出兵東夷的,若不是如此,他也不用斷臂,楊茗慧也不會死。
歸根結底,崇光難辭其咎。
如今讓他去東夷養病,也算是對戰死在東夷城下的將士,還有因這場戰亂傷痛一生的人討個說法。
雖說現在已無足輕重,但稍微做點事也能心安,年輕時懵懂不懂,越老越愧疚,不知到底是愧疚於東夷,還是自己。
崇光冷哼道:“孤若不去了?”
宗澤眼神裏忽地多了道寒光,悚然道:“當年東夷葉家如何?你覺得你能善終?”
狠!
宗家的人都生性冷血,不近人情,這點崇光早有領教。
如今情勢不由己,山下近二十萬大軍圍山不攻,已是給足了自己麵子。
還有翻盤的機會嗎?
老丞相魏晉州的話,宗澤會聽嗎?
唉!以前魏晉州總帶著一幫大尾巴狼學子擠兌宗澤,如今宗澤看樣子是要取天下而代之了,他們估計都念著自保吧!
崇光一念及此,神色黯然道:“敢問王兄,事後打算立誰為君王?”
他記得他父王臨終前特意告誡他,宗澤是個能臣,比魏晉州還要強,該防的時候防,但是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他。
那時候,他們也以兄弟相稱。
所以,父子兩人造就了東夷慘案,也造成了兩代人的傷痛。
滅東夷,則棄之不用。
若被東夷所害,則順手接過兵權。
這是崇光當年的計劃,但上天蒙塵,終究讓他養虎為患,自食惡果。
宗澤聽他時隔多年又叫一聲“王兄”,不禁唏噓感慨道:“就和對趙雲卿一樣吧!廢長立幼。”
崇光聞言,雙眼迷離道:“王兄若真有心,這位子你去坐,孤甘願為一平民,與妻兒躬耕東夷,發誓不問朝政。”
宗澤終究放不下君臣禮儀,漸漸陷入猶豫。
崇光眼見如願,卻聽一聲冷笑,宗恪上前說道:“爹爹切莫再相信於他!咱們這次是清君側,不是占山為王。咱們若心軟全放了他們,來日不到半年,定會被西戎討伐。彼時,人心盡失,誰與我等抗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