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澤佝僂著身子,隨便拽過了旁邊的小凳子,拖住魏晉州的手,苦笑道:“丞相,崇光以自身之力想必開出了不菲的籌碼,否則常年駐守外地的十大將軍不會輕易背信棄義。您看這如何才能......”
閉目養神的魏晉州忽地一個轉身,“呸”了宗澤一臉唾沫星子,嗔怒道:“你難道不想借此時機滅了那些反複無常的小人?”
宗澤不及考慮,道:“想!但不是現在。”
魏晉州心裏暗罵眼前這個有勇無謀的莽夫“混球”,閉眼歎息道:“你也肯定不願害了崇光,畢竟主仆那麼多年。”
宗澤咬牙忍痛,輕輕道了句“是”。
世間安得兩全法啊!
這混球年輕的時候作孽多了,晚年也知道贖罪了嗎?好是好,不過向來嘯聚山林的獅虎猛地被人欺負,真有些日暮西山的感覺。
心酸至極!
魏晉州笑了,他此刻忽然想出了最後一策,在以前他也試著給武穆將領實行過,但終究被遇事模棱兩可、毫無主意的崇光攔阻。
這次,他一定要實現這個研究好些年的謀略,因為自己的身體他自己最清楚,能撐住半年都應算是造化了。
宗澤聽他滔滔不絕的講述,如何拋出誘餌,在什麼地方撒網捕獵,又怎麼樣才能將這一切最大化改善,越聽越有滋味,直到後來魏晉州直言相告,這一切最先是為宗家鐵浮屠準備時,宗澤登時不由冷汗直冒,心也涼透,暗叫了數聲“有驚無險!”
魏晉州知道宗澤如何心思,當下回憶前程往事,不禁感歎世事枉然無定論,就像他費盡心機準備的金絲籠,原想著要裝長空搏擊的雄鷹,可到頭來卻隻能網羅一群嘰嘰喳喳的山雀。
如何不叫他心涼?
魏晉州是個讀書人,書讀多了,自然有些東西很容易放下,但有些東西要他放下卻比舍命都難。
他鼓起咽喉,啟齒道:“老弟啊!上天讓我們前半生做了爾虞我詐的仇人,為些不必要的東西爭得臉紅脖子粗,可是竟在咱們暮年垂危之際又握手言和,還為你謀前程哩。你說......可笑不?”
老弟?
宗澤一時心境大亂,不曾想他這樣殺人如麻的屠夫竟會和人人口中敬仰的儒聖成了兄弟。
他情不自禁喊了聲“老哥”,但聽話的人早已熟睡過去,這話聽不聽得到已沒什麼值得考究的必要了。
宗澤出了忘憂亭,眼見四周雲海翻騰,暗讚:真是個好去處,放眼天下諸侯群雄,唯能得此佳境者莫過於武穆魏晉州、西戎上官明德這兩嘉士了吧!可惜他們都有經天緯地之才,卻無法相遇相知啊。
一歎無法追溯的塵事後,宗澤不禁來了少見的血氣方剛,沉聲道:“丁雄何在?!”
聲音剛落不久,果見一旁隱秘處閃出一個白影,畢恭畢敬地給宗澤施了個全禮,道:“王爺,千夫長丁雄在此!”
聽他這茬還不忘給自己戴官帽,宗澤不禁失笑道:“丁雄啊,千夫長有什麼了不起的,回頭這檔子妥當了,我讓你下山當當總兵。那玩意可比這區區千夫長威風多了去!”
丁雄連連罷手,道:“王爺切莫說笑,我記得以前跟著你,兩人總是不苟言笑,上陣那次不是在血泊中翻滾十幾個來回?打了勝仗,嘿嘿......濁酒一杯爾!哪還用得著什麼狗屁高官厚祿、好話連篇?”
宗澤皺眉罵了聲“滾”,將一卷信件仍在丁雄懷裏,道:“準許鎮南將軍裴濟進駐永定、永清、永明三關,即日上任。許諾東北將軍楊允承為光祿大夫,一月之內必須來蒼梧交接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