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入幻陣之中,宗嶽隻覺渾身冰冷,不住地瑟瑟發抖,但周邊卻是高陽如火,鶯歌和暢。宗嶽不解道:“這地方還真有些貓膩,冷熱一點也不相襯,真是奇怪!”
轟!
一堵橫山直刷刷從眼前穿出,山前山後響聲漫天充斥,天玄地黃盡皆失色,金戈與戰鼓交替齊鳴,竟像極了宗嶽小時候看的皮影戲一般。不過,皮影戲再耍的逼真,在此前也得遜色六七分。
念想之間,眼前的怪異景象再起變化,白衣對紅衫,兩軍陣前直殺的黃沙漫天飛。高坐於封前的是一位獨臂花甲老人,此刻正被人團團扣住。
戰鼓通天!
高峰崖邊不時會有人抱團跳下,就如同常備戰的滾石檑木一般,硬生生地將本已占盡先機的紅衫鐵蹄步伐撥亂。
山丘之上有淚,但卻無聲。
“爹!魏伯伯......”宗嶽腦海裏浮現出幾年前在據北城郊外的戰鬥慘況,不禁神魂自亂,口不遮攔地輕聲呢喃道:“沒了!十萬鐵浮屠......全沒了。”
眼前的景象似是隨心而變,在他痛苦的時候出現的畫麵隻會讓他更加痛苦,此刻出現在眼前的又是讓他動容的一幕。
在往來的幻象中,他背著宗澤在月光下的城外山道上一步步走,走地異常沉重,宗澤滄桑的容顏更是清晰可見。
他問:“孩子,你累嗎?”
宗嶽也跟著呢喃:“累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哩,能不累?”
宗澤笑了,笑容正對身處幻象裏的他,可是笑著笑著,身影又不住地渙散。
“爹!你要去哪裏啊?自我來這人世間,媽就沒了,如今好不容易到了能記事的年紀,若你再離開,咱家以後可如何擱置?”宗嶽伸手欲抓,卻撲了個空,抬腳欲起身又像是渾身散架難熬,眼睜睜地望著宗澤的影子灰飛煙滅,不由哭喊並作。
子欲養而親不待。
宗嶽很小便明白了這個道理,但是明白歸明白,讓他親口說或者動手做卻難於登天。
叛逆期的放縱更讓宗嶽享受到了紈絝不羈的樂處,反正沒娘的孩子沒人疼,就算天塌下來也有老爹頂著,反正以宗家在括蒼的勢力,他絕不信有人敢動他。
十幾年安然而過,的確沒有一人敢動他分毫。
可他終究惹了不該惹得人,殺人不眨眼的將軍到底還有壓製他的金剛圈,那一天他終於看見宗澤迷茫的眼神了,半邊殺機半邊愁。
也不知他最後怎麼處理的,反正自己在外漂泊做了兩年大爺後,照樣人模狗樣地回到了宗家。
兩年後,括蒼還是括蒼,隻是裏麵的人該變的不該變的,似乎都變化很大。
這些嘴裏說不清的東西,便因此埋在了他的心頭,此刻一旦爆發出來根本沒個收場。
“喂!你醒醒啊,別去看那些東西,它們都是依著你心境構造出的幻象。你這樣胡言亂語下去,會死人的!”完顏雪城望著宗嶽語無倫次的頹廢樣子,於心不忍道。
但此暗樁既然名為“攝心”,就是針對人性弱點而設的,不管是誰來到此地,都逃不過劫數。
哪怕是西戎一等一的國師武陽上師,也是隻能建造,卻對破解之術毫無頭緒。當然,他礙於身份總會對此含糊而過,隻是囑咐來到此間切莫亂了心神。
要說西戎除了對武陽上師服帖至微和言聽計從的宵小,也就少有些貌合神離的叛黨,但他們亦不敢在此太過造次。
宗嶽這個愣頭青竟成了他們的第一個試驗品。當然,從眼下情況來看,這個試驗無疑很失敗。
嘰哩哇啦!
不遠處突然飄來一陣抑揚頓挫的羌管音色,完顏雪城不顧一切捂住了宗嶽的嘴皮,噓聲道:“這回可不得了!沒成想竟因你一時玩笑而驚動了蘇定玄,現在恐怕我即便想救你,也不回那麼簡單。隻能看你小子的命好與否了。”
嘴裏雖然一味地埋怨,但雙手卻不自禁地分開捂住了宗嶽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