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嶽自從遇到那兩個奇怪的密宗人物後,一路上總覺得有些心神不寧,可細細追究前後,又發現沒什麼異樣,隻得馬不停歇趕赴南荒。
年少不更事,總以為隻要有宗澤背後撐得那個家,自己就可以為所欲為,心安理得地做個闊綽子弟。
但後來被迫從無極院轉悠兩載,這才發現身上的不足,他想回去問問那個生養他的父親,難道一個堂堂大國的並肩王還給不了兒子安穩一世?
可就當他帶著一腔悲憤打算質問父親如何狠心的時候,卻傳來兩位家兄和堂叔遇刺的消息,而且就在括蒼郡,那個自家的家門口。
令他更為震驚的是,父親竟然對他們的死隻是愁眉苦臉,並不濫用權力查究。
好,你不查,我自己查。
從趙府壽宴中得遇武陽上師和大皇子梻羅後,他就把線索鎖定在了這兩人身上,他不相信這世上真有如此蹊蹺的事,一路追蹤下來,他終於明白了父親的苦衷。
明裏暗裏都是朝廷遍布的眼線,就算那時候蒼梧的君上下令抄了宗家滿門,恐怕久負盛名的白衣卿相也不敢說個不字。
那時候,他真的不明白,不明白為什麼父親明明坐擁天下間最強悍的兵馬,卻要宅在別人的屋簷下看臉色行事,更不明白他的韜光隱晦能給宗家帶來什麼福利?
不過,現在他明白了。
老五老六被人害死,都沒能留個全乎屍骨,身為並肩王的父親隻是流了幾行清流,隨意囑咐了句:“快些入土為安!”
那時的他牽絆太多,僅僅蒼梧就有動不動就找理由彈劾他的無數雙眼睛,直盯得他如芒刺背。
壓抑數十年,最後為了自己最不爭氣的一個兒子,他終究盡起括蒼白衣,直逼蒼梧神殿。
那一刻,宗嶽徹頭徹尾才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他原本應該是想逃避這一切的,但是絕不會解甲歸田,因為他曉得隻要他從那個位子一下來,說不定還等不到第二天清晨,自己已會屍首分家。
隻要白衣卿相倒下,剩下的宗家還不會成為待宰羔羊,肆意讓人宰割嗎?
所以,他忍了常人不能忍的痛楚,換來了今日的一身輕鬆,再無諸多掣肘繁瑣。
當聽到宗昊戰死南荒的時候,他日漸衰老的身軀再也扛不起宗家的頂梁柱,渾渾噩噩地倒在床上,一臥就是數月。
再次醒來的時候,心裏也就隻剩下了報仇的念想。
這才是真正的白衣卿相,是那個數十萬鐵浮屠擁護的並肩王。
宗嶽依稀記得在他臨走之前,還對自己狂言道:“你守著家,爹去趟南荒就回來。”
多麼質樸的一句尋常話啊!
他在那個時候還在為孩子們考慮著,他之前為家不得不舍棄小我,現在家中一切安好,剩下的時光隻想在幾個孩子身上多添點父愛。
一種無私又不帶膩味的寵溺。
“籲!”
慕容荻加速趕在宗嶽的前麵,勒馬勸道:“九弟,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你三哥他們......”
宗嶽苦笑:“嫂子,他們都好好的,你......不要多想。”
“那你這風塵仆仆不要命地趕路,就算你受得了,怕是咱們這馬匹也受不了啊!歇息一會吧,你瞧他們這些人,早就累不行了。”慕容荻為青雲山的各位當家說項道,但私底下更多也是在關心宗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