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宗嶽還頂著嚴寒往括蒼慢行的時候,括蒼城已開始熱熱鬧鬧地準備年貨,處處透著生機。
好像誰也不曾記得這裏少了一位王爺!
這一天,也正好是宗澤的逝世後的百天,宗闊照舊起的很早,洗漱之後便差人去請了文殊廟的和尚。
他想,即使宗澤生前再討厭、或是看不起這些人,但死後該講究的排場還是總要有的。
一代王侯隕滅,若置辦的還不如貧民百姓,身為子嗣,哪有地方擱置顏麵?
並且,這天也是陸平出走西戎的第一百天。
百日不見君,青雀又來,才知今年冬歸!
宗曉愣愣地望著眼前的青絲鳥飛來飛去,這是宗策前些天來吊唁父王時遺留下來的稀罕玩意,兄妹情深,愛屋及烏。
“小家夥,你幹嘛又飛來飛去的?這不是剛給你喂完食嗎,又想吃了不是?”宗曉撥弄著籠中的青絲鳥,一邊自言自語地笑道。
這哄人的玩意就是富貴家的玩樂品,不在於多能巧舌如簧,有時候的木訥反而更是一種取悅。
宗曉以為它餓了渴了,急忙吩咐下去:“喂食遞水!”
一語下去,接二連三來了五六個徑直俏美人,紛紛圍在宗曉身邊,差點沒把青絲鳥嚇暈過去。
忽聽一陣冷咳,其後有人更是怒叱道:“你們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王府中沒了主事的,就當變天了嗎?”
宗曉聽聞來人不分青紅皂白指責,頓時惱火,可當她轉身見到說話人的那一刻,卻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柔聲道:“八哥!你何時來的?”
饒是在沙場學遍了冷血無情,在武穆朝堂更是說一不二,到了家裏也呼來喝去,但對著自幼孱弱的妹妹始終不曾有過大呼小叫。
這不,當下見狀便改了語氣,籲歎道:“我若不來,她們幾經和你做成了姐妹。前些日子跟你說的,汝陽侯大公子薛中堂乃人中之龍,在我武穆更是文武無雙,你也到底是該有個門當戶對的婆家了!”
宗曉聽他言語之中夾雜著種種莫名其妙的味道,甚是不解,但對宗昊,她自來都是敬而生畏大於其他,怯懦吞吐道:“八哥,你似乎變了許多。以前說話總是‘在我括蒼’,然後什麼的,可是現在......”
這句話頓時讓兄妹兩人各陷入深思,宗昊自幼便被過繼給了宗百川,是以並肩王府所發生的事和他少有關聯,更兼年少從軍的緣故,身上自然而然帶了些冷冰冰的孤傲與煞氣,是以很少與其它兄弟有過交集。
他本想著這輩子再也不會踏入並肩王府,可世事無常,宗百川遇刺不久便逝於王府,他作為宗百川的嫡長子自然要披麻戴孝出盡排場。
他的眼淚在那時便已哭盡,但並非為宗百川之死而痛惜,反而是因自己不公平的身世所哭。
當宗澤也就是他生身父親,出麵誥命他正式入府的那一刻,他無淚無恨,隻想著一個道理,那便是本將屬於自己的東西,就應該親手將它拿回來。
自此以後七八年,他從一無所有到如今的顯赫無雙,誰想過他走這段路有多辛苦。
沒有!
在他們眼中,自己怕也頂多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陰險狡詐之輩。
可即便是,那又如何呢?
宗澤入殮的那一天,王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哭成了一片,但獨獨就他自始至終沒有掉一滴眼淚。
人死如燈滅。
也無恨,也無愁。
休了,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