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個聰明又叛逆的孩子終究要離開自己去闖蕩,二十歲的女孩子,要帶著一張大專畢業證和薄薄幾張鈔票去繁華陌生的城市自己尋找生存的方向,讓人欣慰而擔心。方如香給她的內褲縫“賊口袋”,小褲褲是粉紅色的平角,用自己的一件穿舊的T恤剪了一塊布,縫的時候薑蓧蓧蹲在一旁,頭靠在方如香的膝蓋上,笑嘻嘻道,“老媽你真有慈母手中線的感覺。”
“混的不好就回來算了,上次李局長說了,你是大學生,又是福利院的義工,可以考慮讓你在環衛所做個文員。一個月七百塊也夠養活你自己了,富日子富過,窮日子窮過,怕什麼。”
“知道了,有安畫接應我,你怕什麼,她在那公司工資高的很,一個月好幾千,他們正好招文員,我的麵試通知書都下來了,不可能不去吧,還有啊,到時候我一定會買好多東西給你吃,給小朋友吃。”
方如香歎了一口氣,二十年了,也許孩子是應該出去見識下世麵,正想著,口袋也差不多完工了,拍拍她的腦袋,“拿去,錢放好點,在外麵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尤其是男人。”
蔣蓧蓧洗完澡躺在床上,枕頭旁邊放著火車票和那條防盜內褲,天氣熱,一個人的屋子,電扇無力的搖頭,連蚊子都那麼親切,竟然已經不咬她了。即使是平躺,胸口還是堅挺的像兩座小山丘,可能跟自己喜歡遊泳有點關係,蔣蓧蓧盯著自己的身體,看得入神,順手拿起褲子穿上,顯得自己很怪的行頭。
鈔票華麗麗的貼在肚皮上,我的明天在何方。
醒來的時候忽然很舍不得離開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雖然不知道自己的親身父母是誰,也不知道他們把自己帶到這個世界上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仍然很快樂。福利院是免費的幼兒園,昔日的好友一個個到火車站送行,在自己眼中,方如香就是老媽,童年雖然有陰影,但大多數時候回憶裏是明媚的天氣占了大多數。
李樂是個瞎男人,但是在福利院算是跟自己關係不錯的,他伸出手來握著薑蓧蓧,手上有繭子,做按摩做的。家裏沒什麼底子的瞎子職業一般就是做算命的和按摩,李樂兩滴眼淚從黑洞裏流出來,“你要好生的照顧自己,我會想你。”
李樂喜歡喝酒,雖然從來他看不見天空的顏色,但是可以品嚐出是二鍋頭還是劍南春,是燕京還是青島,第一次認識的人跟他說話,第二次就能準確的判斷那個人是誰,他能感覺到一根蜘蛛絲在自己臉上劃過的輕微觸摸感,女友已經很久不打掃了。房間裏有陌生男人的味道,女友身體裏其他男人液體的存在,所以分手。摸索著手機打了薑蓧蓧電話,兩人枯坐到天明,福利院的圍牆很厚但不高,月光是免費的啤酒瓶是要錢的,瓶子扔到對麵的小荒地,沉悶的咕咚聲,薑蓧蓧陪他笑陪他哭陪他醉,時間這一刻靜止,隻有牆頭的枯葉搖曳落地。
上火車的時候,那一排人許多都哭了,尤其是方如香,跟著列車緩緩跑動起來,她那雙棗紅色的中跟皮鞋,已經穿了許久,前麵的皮都脫了一大半。薑蓧蓧吸了吸鼻子,努力使自己看起來堅強和無所謂,她知道自己若哭,那些隔著玻璃窗的人心裏會更加不舍,擠出了一個微笑,眼淚已經到腮邊,猶如珍珠一樣滾落在新襯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