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蓧蓧還在睡懶覺,蒲遠輝早早起來,吃過早飯後看見方如香忙得不亦樂乎,想著這幾天做飯做菜買東西也夠累人家的,趕緊過去說幫忙。
好吧,你把這些照片分類,外國人和中國人分開。
這些都是認養小孩的人對嗎?蒲遠輝跟方如香聊著天。
對啊,都是下輩子會有好報的人,什麼事情都有個因果,上輩子做了壞事,這輩子就會有報應,如果沒有報應,遲早都會有的,所以人要廣結善緣,多做好事,不要傷害別人,要多幫助別人。方如香一直都是這樣做的。
嗯,多謝您的教誨。蒲遠輝笑著。
那笑容在一瞬間凝固了,他看見一張照片,上麵的人再也熟悉不過了。
“他是誰?”
方如香戴上老花鏡,認真的看了,“哦,這是上個星期來的何先生,很大方啊,一下子認養兩個孩子,還捐款了。”
何其明?!對,就是他。
他為什麼來湖北,他老家不是潮州的嗎,蒲遠輝滿臉疑惑。
方如香見他對這張照片上的人感興趣,也就開始擺起了龍門陣,“這個何先生是潮汕人,沒有孩子,所以才來領養的,但是他翻了我們的資料我就不懂了,說是要找一個一九八七年秋天生的孩子,我這裏這麼多,他也沒找到個之所以來,那麼大的孩子他怎麼領養啊,都二十三歲了。”
“他有電話嗎?”
“資料上有,你要這個幹什麼?”方如香覺得奇怪。
蒲遠輝的手微微顫抖著,“幫我找下何先生的電話好嗎?”
在福利院的角落裏,蒲遠輝按下了何其明的電話,通了。
何其明簡直要激動死了,竟然可以重新跟戰友聯絡上,電話裏聲音都哽咽了,他現在又結婚了,因為沒有生育能力,所以想領養一個小孩。
“那你小子跑到到襄樊的福利院做什麼?”蒲遠輝問道。
何其明唉了一聲。
你不知道吧,柳蔓菁你還記得嗎。
蒲遠輝說,記得,不就是董超他妹妹嗎,怎麼了,現在還好嗎?
何其明幽然道,“我前段時間曾經回去找過她,這些年總覺得有點對不起蔓菁,到了村裏,找很多人打聽,有幾個老人說你退伍後她馬上就嫁人了,因為村裏年輕男人知道他曾經跟一個當兵的好過,都不願意娶她,他哥哥一直都住在精神病院。後來在她親戚的介紹下,蔓菁嫁到了湖北襄樊。查了很多地址才找到她在湖北農村的家,她老公告訴我她很久以前出騎自行車摔到懸崖底下摔死了。”
蒲遠輝的心咯噔了一下,眼淚掉下來,那個背著竹筐在田野裏笑著看自己的女孩,在高粱地裏翻滾著摟著自己脖子說喜歡自己的女孩,那個泣不成聲的說你要回來接我的女孩,死了,連同自己的青春,一起死了。
何其明的聲音特別低,“聽他老公說,她嫁過來時怎麼都不肯跟湖北的老公同房,問為什麼,說是有了小孩。她老公也算是厚道也沒有打罵她,說隻要那個野男人的小孩不放在家裏養,還是可以繼續跟她過日子。孩子生下來了,是個女娃,蔓菁聽說這裏的福利院對小孩很好,就坐很久的車來到襄樊福利院,把不到一歲的孩子給送了,沒過多久,她自己也就出了事。”
蒲遠輝的手機從手裏滑落。
何其明還在電話裏喊著,“怎麼了,她的小孩是在一九八七年三月三日出生的,送到福利院時是十月,我那天時間來不及了很多資料都沒查,麻煩你再查查看,如果有那小孩的消息,麻煩你告訴我,她的生活以後由我來資助……”
薑蓧蓧,女,1987年3月出生,出生地不詳,1989年被領養後退回,1994年被領養,2000年回福利院……
蒲遠輝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個小時一動不動。
直到薑蓧蓧從房裏出來,“好餓啊,我們一起出去吃東西吧。”
蒲遠輝看著薑蓧蓧,從頭看到尾,看著她微微凸起的小腹,慢慢的蹲在地上撿起手機,發了瘋似的跑了出去。
薑蓧蓧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跑,而且再也找不著了。
蒲永林在見到兒子的女朋友時,大大的失望,但又不敢表現出來,隻得兒子走後跟老伴說,“審美觀真是獨特。”
不滿歸不滿,還是參加了兒子的婚禮,鼻孔裏哼哼哼的哼了一百多次。
蒲遠輝的回憶裏不敢出現薑蓧蓧三個字,甚至連生薑都不再吃了,有時候逃避是男人的本能。
方如香沒有問為什麼,隻是悉心照料,因為有些事情不能說太細,問了也沒用。
懷孕的薑蓧蓧沒什麼太大的愛好,就是喜歡吃藍莓蛋撻,她記得有一次在咖啡廳裏許下的願望:
將來我的老公大概也是這樣,陪懷孕的我逛商場,提奶粉,照顧我,即使半夜也要給我買我喜歡吃的藍莓蛋撻。
薑蓧蓧曾經打過蒲遠輝的電話,是個女人接的,說我老公到店裏去了沒帶手機,你找他什麼事情,你是誰?
薑蓧蓧掛了電話。
哦,原來他結婚了。但為什麼要送戒指給我,鑽石還那麼大顆。薑蓧蓧自認不是那種糾纏到底的人,但還是挺著大大的肚子在深圳找了一圈,見了一趟許諾,找了駱君常的朋友,知道了蒲遠輝的地址。
結婚後慢慢發了福,也沒有再重新到幫會上去做事,隻是把原來的電器店經營起來,老板娘是一個潑辣結實的女人,三十八歲,比自己小十歲。
老板娘經常跟鄰居說,我嫁給他是他的福氣,老牛吃嫩草。
蒲遠輝在收拾櫃台上的零碎物件時,看見了一個女人,挺著大肚子站在馬路對麵。
蒲太太走過來,大概覺得老公今天很帥的緣故,從後麵抱著,也是挺了個肚子,高齡產婦,實在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