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懂玉簡麼？
那少年比華叔鎮靜，他雖然臉色也發白，但還是拱了拱手：“小弟穆少卿，謝過兩位救命之恩。”
“我們不白幹活兒，你打算給我們多少錢謝我們？”杜雲是個急性子，忍不住問了出來。穆少卿和華叔愕然，似乎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句話。
雷鳴一把將杜雲扒拉到身後，他也笑著拱了拱手：“兩位莫怪，我這朋友腦子有點兒問題。哈哈，陌路相逢，我們也算有緣，交個朋友吧。”
穆少卿忙不迭的答應，華叔見杜雲愣頭愣腦，雷鳴卻言談非常正常。說過幾句話之後，他的防備之心已經大減。雷鳴說他們倆是在叢林遊曆，然後迷失了方向，走了大半月了才轉出來。穆少卿眼見兩人衣著，叢林味兒非常濃，也就沒有懷疑。
“可惜沒留下活口。”華叔看著地上的三具死屍，有些惋惜：“若是能有個活口逼供一下，倒是能知道是誰在暗害咱們。”
“這是明擺的事情。”穆少卿臉色一冷：“是誰建議我來叢林的，就是誰下的黑手。好毒啊，要是我死在這裏，再被魔獸啃個精光，隻剩下一副骨架，凶手從何找起？”
“少爺的意思是——”華叔還沒往下說，穆少卿擺了擺手：“好了，別說這些煩心話了。今天能認識兩位朋友，比什麼都開心。我是青雲帝國三石城穆家的人，不知兩位可否賞光去敝處坐一坐？”
杜雲這次學了乖，緊閉嘴巴一句話也不說。雷鳴笑著拱了拱手：“那就打擾了，我們初到青雲帝國，正好人生地不熟。有個投奔的去處，自然是最好。”
於是穆少卿引著雷鳴兩人回去，青雲帝國版圖比不上紫宸帝國，約等於它的一半。三石城是這個帝國的一座經濟重鎮，繁華無比。一路上杜雲睜著好奇的眼睛，這兒也看看那兒也瞧瞧。雷鳴卻是吃過見過的，遠比他自然得多。
進入穆家，杜雲徹底被人家的豪宅震住了。雷鳴是混過皇宮的人，穆家雖然門麵大，但也就是跟陳家差不多的事兒。穆少卿偷眼觀察他的反應，隻見雷鳴一臉篤定，愈加覺得對方深不可測。
他有自己的心思，雷鳴的超強武力讓他羨慕。如果能拉住這麼一個朋友，對他日後大有幫助。在叢林的時候，杜雲冒冒失失的說什麼要錢，雖然有些可笑，但也暴露了這兩個人的心思。錢？他穆家少爺最不缺的就是錢。能用錢換來一名高手，值了。
穆家家主穆雙成聽說此事，親自出來迎接雷鳴。他矮矮胖胖的身形，身上穿的大氣得體。不過雷鳴看得出來，他的修為隻有四十一級。反倒是他旁邊那位一直沉默的保鏢，竟然達到了天罡級別！
似乎是注意到雷鳴的目光飄了過去，穆雙成微微一笑：“在下資質淺薄得很，雖然做生意說得過去，但鬥氣修為就不入眼了。這位是康雲，他可是天暴鬥氣師。哈哈，聽聞雷鳴兄弟也是鬥氣高手，兩位以後可以互相交流一下經驗。”
天暴鬥氣師？雷鳴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這不就是當初崔粗腿給自己講解的新的天罡級別劃分麼？難道已經普及了？
他猜得不錯，這個等級劃分的確是已經普及了。杜家村與外界隔絕，他在裏麵生活了一年半。這麼長的時間，足夠鬥氣聯盟推廣這個新稱呼。一來是憑借他們的號召力，二來是大夥兒的確也覺得這樣劃分更方便，名字也更好聽更好記，所以迅速普及開來。
康雲朝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顯得很和氣。雷鳴好感大增，在他所見過的天罡鬥氣師裏麵，除了老師他們三個以外，每人見了自己都是高高在上的樣子。就連唐瑞海，當初也有一點這種習氣。可這個康雲，居然毫無架子。
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他現在已經是七十級修為了，當初的他，不過是二三十級，三四十級而已。要是康雲見了當初的他，也照例會不屑一顧。
雙方聊了許久，相談甚歡。穆雙成給他介紹了穆家，穆家是三石城兩大豪門之一，另一家是史家。他們靠做生意發跡，這與別的豪門有些不同。雷鳴不由得感慨，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呢。同樣是生意人，瞧瞧人家穆雙成啥素質，再瞧瞧自己老爹啥德行，簡直就是差個十萬八千裏啊。
閑聊一陣，穆雙成告辭，穆少卿陪著雷鳴。他言談舉止十分熱情，雷鳴看得出來，這家夥想拉攏自己，讓自己做他的保鏢，至不濟也是客卿。自己怎麼可能同意？這姓穆的，爽快給哥一大筆錢多好，費這些口舌！
客廳後麵的靜室，穆雙成雙眉緊鎖：“少卿這次遇險，查明是什麼原因了麼？”康雲搖了搖頭：“二少爺抵死不說，隻說是意外。”
“他成長了！”穆雙成展顏一笑，然後沉吟：“這件事可以慢慢來，關鍵是這個雷鳴，我們應該怎麼打發？少卿肯定希望留下他，但據我所見，他不是一個寄人籬下的角兒啊。”
“豈止不寄人籬下而已。”康雲說出了自己的印象：“他眉宇之間有一股殺氣，像是見慣生死的人。而且他身邊的那個跟班，叫杜雲是吧？雖然沒有鬥氣波動，但一身殺伐之氣比他還重。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這兩個人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
“那怎麼辦？”穆雙成愁壞了：“不好打發啊，給錢做謝禮吧，顯得太不尊重對方。給別的……給什麼呢？剛才我探他口風，他隻是哼哼哈哈的跟我打馬虎眼，叫我心裏沒底。咱們送什麼才合適？”
“我也不知道。”康雲一攤手：“他的修為我看不透，可能是因為功法有隱蔽性。但那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氣質，說明他是個真正的高手。不能草率啊，要不會讓對方生氣的。”
兩人愁眉苦臉，越猜越離譜，他們壓根也想不到，雷鳴就是想跟他們要一大筆錢。談話的時候打馬虎眼，這是雷三川當年教給他的生意經：越不表態，對方就越沒底，自然會自動的加價。
“父親，孩兒倒是有個主意。”隨著一聲清亮的聲音，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走了進來。他就是穆雙成的大兒子，穆少卿的哥哥，穆少陽。
“你有什麼主意？”穆雙成好奇的問他。
穆少陽嘿嘿一笑：“送錢，人家自然是看不上眼。要不這樣吧，咱們在城南不是有個玉簡行麼？索性送給他，這不比給錢給物好多了？這東西經營好了，那可比什麼都賺錢。”
穆雙成臉色一沉，心中微微有些不快。原來三石城的生意大部分被兩大豪門霸占，史家是鬥氣師世家出身，他們主要經營一切與鬥氣師相關的行業。比如玉簡行，拍賣行，靈丹行，材料行，風晶石行。而他們穆家做生意起家，鬥氣資質平平。他們的買賣，主要是跟普通人相關。
歸根結底，還是鬥氣師的錢最好賺，也最能發財。一年前，不甘平庸的穆雙成高調進軍玉簡業，在城南開了一家玉簡行。
沒想到史家數次搗亂，他們又武力不夠，經常發生鬥氣師硬搶硬奪的事情。隔三差五，鋪麵就會遇到難纏的鬥氣師找茬。康雲雖強，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的守在那裏。
所以在半年前穆雙成果斷放棄了那地方，為了不被人笑話，還撐著台麵。但除了一屋子閑人和百八十塊白玉簡之外，那裏啥都沒有了。從那以後，他穆家再也不敢染指三石城的鬥氣師行業生意。
“不大好吧，那裏一直在虧損，送給他們，豈不是給他們一個爛攤子？”穆雙成搖了搖頭，他曉得自己這個大兒子的心思。穆少陽這是在給弟弟下絆子呢，為的是阻止他結識一位高手。
康雲卻搖了搖頭：“我覺得這很好，老爺你想一想，這兩個人是做買賣的料麼？根本不是！咱們城南的玉簡行雖然不景氣，但卻是實打實的好地段。
我猜，他們肯定會轉手就賣掉，然後得一筆錢跑路。這樣也好，總比送高階靈丹之類的東西強。至於拉攏他們，我勸您和二少爺都放棄這想法吧，雷鳴真不是咱們所能拉攏的，他不吃這碗飯。”
穆雙成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最終同意了這個建議。
當天下午，三石城城南，雷鳴和杜雲站在一個五層高的樓房建築前，華叔給他們介紹：“這就是咱們的穆氏玉簡行，地段繁華，人流如織，一等一的好位置啊。”
裏麵稀稀拉拉的走出十幾個人，無一例外的死樣活氣，恰如雷老本。但雷鳴知道，這些人加一塊兒，也及不上雷老本的一隻手。
別看雷老本那德行，但父親做生意，根本缺不了他。他的死樣活氣，也隻是在生活中而不是在生意場上。
華叔交代幾句，申明這個玉簡行以後就是雷鳴的了。眾人聽了大驚，問以後還能不能領到薪水。別忘了，他們雖然不幹活，但在這裏有個閑差，那穆家就得出錢養活他們。
“薪水的問題我來解決，不行的話，你們可以找穆家再理論。”雷鳴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後跟華叔告辭。華叔走後，他和杜雲進了穆氏玉簡行。
裏麵倒是幹幹淨淨，纖塵不染。長長的一溜櫃台，都是用紫雲杉做成，名貴得很。但上麵隻是隨便的扔著些白玉簡，這些貨物還不如櫃台值錢。
拾級而上，第二層是倉庫，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第三層是玉簡鑒定和加工的地方，同樣空曠。第四層應該是賬房，掌櫃房，會客廳，以及一切的辦公區域。
第五層最熱鬧，是這些店員們休息睡覺的地方。他們之中大部分人都在外麵有宅子，之所以在這兒也有個床位，就是為了平常休息一下。
現在呢，第四層的辦公區也被這些人霸占，做了休息室。這地方死氣沉沉，毫無搞頭。雷鳴心裏正盤算著怎樣趕緊出手賣掉，忽然夥計們裏麵傳出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小子，你懂玉簡麼？”
這人一說話，夥計們之中響起幾聲哄笑。雷鳴歪過頭來：“你剛才說什麼？問我懂不懂玉簡？你是誰？”
那人越眾而出，他四十多歲，穿得十分華麗，留著兩撇小胡子。上下打量了雷鳴一番，不屑的道：“我是這兒的大掌櫃穆克祥，以後跟著你吃飯，我心裏一直嘀咕，到底吃不吃得飽。”
雷鳴幾乎一眼就看出了穆克祥的修為，三十一級。而且他不知是平時疏於修煉，還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境界很有些不穩。
穆克祥卻沒看出雷鳴的底細，他隻知道雷鳴跟穆家似乎牽扯了點關係，才被家主贈送了這處買賣。雷鳴和杜雲都是一身素衣，簡樸的很。再加上杜雲一副鄉下人進城的表情，愈發讓他看不起這兩人。
“你一個大掌櫃，把買賣做成這光景，還好意思問我懂不懂玉簡？你姓穆，是不是跟穆家沾親帶故？”雷鳴繼續和顏悅色的詢問。
穆克祥點點頭：“不錯，我索性跟你說了，也省得你惦記著。我就是穆雙成的一個堂弟，這處買賣，本來是要送給我的。你來趟什麼渾水？小子，穆家的便宜不是這麼好賺的。識相的呢，大爺給你兩百金幣，你趕緊給我滾出去。不識相，我可就要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大掌櫃了。”
他一句話說完，七八個人都站了出來。這些人身上同樣有鬥氣波動，不過都是些二十來級的貨色。
“我開了眼界了，你是大掌櫃還是大強盜？”雷鳴笑著說了一句，然後伸手一拍桌子：“我一個子兒也不給你，你現在就給我滾出這裏，聽清楚了麼？”
“你說什麼？”穆克祥氣得渾身顫抖。
雷鳴不搭理他，而是扭頭問所有的夥計：“這裏的衛生是誰打掃的？”
一個瘦巴巴的三十歲左右的男人站出來，滿臉的不自在，有些發窘：“我打掃的，小人名叫吳強，見過東家。”
“東家什麼！”穆克祥吼了一句：“誰承認這小子是東家了？很好，那你就以後跟著你的這個新東家混吧。從此之後，你跟穆家完全沒關係了！”
吳強當即臉色慘白：“大掌櫃，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活——”
雷鳴輕輕的咳嗽一聲：“吳強留下，其餘的人都可以滾了。”
夥計們炸開了鍋，雷鳴初來乍到，就要開除所有的夥計？這是不可想象的。一般來說，就算是夥計們不中用，剛接手買賣的東家和掌櫃也會盡量安撫這些老夥計，這樣才能穩住買賣。
真要清洗，那也得等過一段時間之後慢慢來。這小東家完全不講規矩，真是個十足的門外漢！
吳強臉色發白，搖搖欲墜。他沒想到就因為自己的一句客套稱謂，讓自己丟了飯碗。
“我們一走，這鋪子立刻就要關門。”穆克祥哈哈大笑：“小鬼頭，耍帥不是這麼耍的。你以為這是過家家？這是做生意，你還嫩著呢。”
“你們在這兒，也跟關門差不多。”雷鳴揮了揮手：“杜雲，十息之後這些人若是還不走，你就卸下穆克祥的一條胳膊扔大街上，記住了？”
杜雲點點頭，開始掐算時間。眾夥計大驚失色，穆克祥氣得直哆嗦：“很好很好，多少年沒遇到過這麼囂張的——”
他一句話沒說完，杜雲閃電般的動了！一道寒意從穆克祥心中升起，他大吼一聲就要召喚鬥靈。可吼聲剛剛想起，接著就變成了慘呼。
杜雲抓住他的胳膊一用力，哢嚓一聲直接給拽了下來，然後漫著窗戶扔到了外麵街上。
“啊——”穆克祥痛的滿地打滾，鮮血灑滿了地麵。眾人臉色刷白，大掌櫃居然連鬥靈都沒放出就敗了？而且還這麼慘，這這這……
“從肩窩拽斷的，出血麵積太大，大概活不成了。”杜雲慢慢的報告，那語氣就像是在訴說今天的菜價。
雷鳴點點頭，對地上的哀嚎視而不見：“你們這些人，走還是不走？”
撲通一聲，一個夥計嚇的暈倒在地。眾人雞飛狗跳，開始搶著下樓。
“現在走的全死。”
雷鳴一句話，讓眾人的動作全部定格。他們滿臉驚駭的看著眼前這個變態惡魔，真不知對方要用什麼法子虐待自己。雷鳴悠然道：“地上的血，誰來打掃？沒做完活兒，就想走麼？”
於是眾夥計哆哆嗦嗦的去找工具打掃地麵的汙血，不少人已經嚇得尿了褲子。眾人大氣也不敢出，氣氛壓抑到了極點。隻聽穆克祥的哀嚎聲逐漸減弱，最後一點聲音也沒有。
“杜雲，監視他們幹完活，然後讓他們把自己的鋪蓋卷兒帶走，省得咱們扔。”吩咐完之後，雷鳴向著吳強一招手：“你跟我來一下。”說完當先走出去，吳強戰戰兢兢的跟著他挪到了賬房屋裏。
雷鳴敲著桌子：“你是這裏唯一幹活的人。”
吳強不說話，隻是瞪著驚恐的眼睛看雷鳴，仿佛在看一頭遠古凶獸。
“我有那麼可怕麼？”雷鳴笑道：“別緊張，你跟那群酒囊飯袋不一樣。說說你自己和這玉簡行的一些事情吧。嘿，實話告訴你，我真是想賣了這兒，然後拿錢走人。可這姓穆的一句話，反倒激起我的性子來了。我呀，忽然很想做好這裏的買賣。”
雷鳴的實誠讓吳強略微緩過一點氣，他哆哆嗦嗦的道：“他們都是穆家的遠親，沾點親帶點故，所以在這裏吃白食。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外麵人，隻能幹最粗賤的活兒。要是不好好幹，活兒就丟了。到別處去，薪水又不如這裏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