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這宣城的文官那般驚慌錯亂地在驛館內大喊大叫招來眾人,卻不想,正是為了這千子健。

景行然到宣城也不過是路過,並沒有以一國之尊的威儀昭告天下。算起來,也算得上是微服私訪了。當然,如果史官懂得世故,也可以將這記載為體察民情,一代聖君。

這般秘密,景嵐帝親臨宣城的消息還是如同冬風過境,傳遍了宣城的每個角落。

百姓沸騰,好多都堵在驛館門前,被陸誌丘的手下攔著。

其中好些人也算是看熱鬧的,平生不見龍顏,想來算是人生一大憾事,興趣盎然地杵在人群堆裏觀望。

不過大多數人,卻是為了這宣城的千子健將軍請願而來。

事情很簡單,不過是這位千將軍想休掉發妻,另立妾室為正妻罷了。

但難就難在這位發妻來頭不小,是正與景嵐國交好的姑蘇國丞相武安的愛女武青鸞。

這宣城的百姓對這一代名將感恩戴德,知曉他甚愛那名家世清白的小妾沈薇薇,卻無法休棄那刁蠻跋扈的武青鸞,是以才蜂擁而來請願。

兩國麵前,兒女私情便算不得什麼了。

雖然千子健沒有露麵,但我還是覺得這些個百姓可能是他鼓動而來的。

客廳內,說完事情原委,陸誌丘已經是滿頭大汗。外頭的百姓圍著驛館不散,想來他這地方官也不好做。

“霧悠,你怎麼看?”景行然悠閑地把玩著茶盞,那上好的君山銀針在水麵浮動,芽身金黃,倒是耐看得緊。

我目光一閃,卻是毫不遲疑地開口:“為了兩國考慮,這發妻當然休不得。”

“哦?”唇畔的那抹弧度味深長,景行然輕抿一口茶,竟是微微牽起一抹笑,“不過千將軍是我朝大將,朕若連他心中至愛都不能給予一個名分,豈不是罔顧了他這麼多年來戎馬沙場?”

明明是那般義正凜然的話,回蕩在我耳畔,卻轟然作響。

猛然間才了悟。

我的意見是,不能休發妻。

而他,則與我背道而馳。

但如今事情的本身,卻不在這休與不休,而在於,這內裏。

武青鸞是為了兩國和親,這與我,又有什麼區別?

景行然可以三言兩語將武青鸞正室的名分駁回,就好比,在長廣殿那名舞姬麵前,親自罷黜我的後位。

盡管秘而不宣,卻也是鐵一般的事實。

十八、一諾一雙魂2

十八、一諾一雙魂2文

西方的殘陽早已無蹤,夜幕降臨,偌大的客廳,明明火盆子裏嗶嗶啵啵作響,我卻冷得發抖。

景行然看了我一眼,終是取過侍衛遞上來的狐裘,給我體貼地披上:“這身子怎麼還是這般不耐寒?”眉眼盈愁,竟是滿滿的關懷。

我身子畏寒是不爭的事實,依他所言,這霧悠,似乎也是極畏寒的。

有那麼一刹那,我竟然以為他關心的是我陰淩紫,卻不是霧悠。

苦笑。

想來,自己還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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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尾衣角閃過,卻是景行然從宮中帶出來的侍衛,跪下叩稟:“皇上,百姓在外頭大喊大鬧,無論屬下等怎樣驅趕,都沒有離開跡象。”

看來這千子健在百姓中的威望還真不是一般的高,竟到了如斯境地。

“皇上,這……究……究竟如何是好?還請皇上示下……”陸誌丘身為地方官,卻鬧出如此大事,罪責自然是難逃。抹著額上的虛汗,他顫唞著腿從那楠木長椅上起身,再次跪下。

揮手將稟告的侍衛斥退,銀色的衣袂翩然,景行然站起身,卻是淡淡出聲:“這場政/治聯姻,算來該有五年了吧?”

陸誌丘在底下戰戰兢兢,卻也不敢再像之前那樣口齒不清:“是,千夫人性子倔,在丞相府養成的刁蠻脾氣始終沒有改過。千將軍上有高堂,這子嗣問題便是個大問題。老夫人讓千將軍納妾,屢屢被千夫人壓下。五年來,一直如此。千將軍為了兩國著想也隨著千夫人的性子,一直都遷就著。”

我心下猶疑,這位陸大人不是一直和那位千將軍叫板嗎?這會兒倒是言語間為他伸張正義來了?

“不過三月前,千將軍出了趟城,回來的時候身邊跟著個如花女子。千夫人自是再次阻撓,不過這一次千將軍卻不管不顧,納了那名女子為妾。後來傳出那名妾室好不容易懷了身子,卻是被千夫人暗中下藥毒沒了。這也是前不久的事,百姓聞此,自然是更不待見這位千夫人了。”

武青鸞……

竟是那般心狠手辣的女子麼……

一時之間聯想到自己的命運,我竟想找出些蛛絲馬跡來:“那你還記得五年前兩人大婚那會兒的關係?這千子健和武青鸞,一直都是不睦嗎?”

“這個……”陸誌丘頭一歪,竟是難得地摸了摸自己的腦門,“那會兒臣還沒有到宣城上任,具體不清楚。不過聽坊間傳言,千將軍和千夫人在成親後三天你濃我濃仿佛恩愛萬般,可三天後,就如陌路,彼此相看兩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