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便又大肆咳嗽起來,麵色竟急劇蒼白。不該有的慌亂閃過他的臉,然後,我看到他似要遮掩著什麼,飛快用衣袖掩麵。

急促的咳嗽在空氣中格外響烈,讓人微微有些頭疼。

他這是,昨夜淋雨的結果?

亦或者……

*

“既然景嵐帝都這麼開口央求了,朕怎麼著也該給個麵子成全他不是?你們幾個,接著給朕打,不必客氣!”父皇顯然是被景行然給氣得不輕,哪兒想到他竟會這般逆來順受?人,越是這般低聲下氣,便越是讓人覺得他城府極深,怎麼可能還容得他再這樣故作姿態下去?

父皇的命令一下,那幾個早就躍躍欲試的將領便再次下手快狠準起來。

拳腳落在景行然的身上,他依舊沒有絲毫的反抗。仿佛這一切,是理所當然,是他本就該承受的,怨不得誰。

就是他這般的態度,讓我想恨,卻恨不起來。

心底的那絲心疼,隨著他每多挨一下,而又深入幾分。

滿滿地,帶著連自己都難以置信的力量……當一名將領直接將腿踢打在景行然的右臂之後,景行然捂著口的手仿佛傳來一聲骨骼錯裂的聲響,清脆,驚人。

衣袂翩飛,那一角銀色的衣袖在空中劃過一道弧度,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剛剛景行然捂著口的袖角位置,竟是痕跡分明的一灘血。

咳嗽……

明明隻是咳嗽而已……

為什麼……

為什麼竟會帶著血……

“住手!統統給我住手!”那急切的聲音,沒有經過任何的加工與潤滑,我,還是我,陰淩紫。

“紫兒……”空氣中,幾不可察的一聲輕歎,徐徐滿溢。

那樣的神情,仿佛一點兒都不吃驚我便是陰淩紫。真的,劉桂年的話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一早便洞悉了我的身份。

這才,將我送到了父皇身邊。

這才,毫無怨尤地承受著父皇給予的怒罰。

許是料不到我會心軟,景行然麵上痛苦與莫名的喜悅交錯,清冽如梅的身姿,巋然不動。眸深似海,分明便已是一潭死水,卻又給人一種久旱逢甘霖的錯覺。他慢慢闔上了眼眸,無聲無息中溢出一抹穿心刺骨的疼痛。

終於,似下定了決心,景行然的手往前伸著,似要去觸碰著什麼,卻不料被剛剛打鬥中滾在紅色地毯上的酒壇子絆倒,狼狽不堪。末了,仿佛是意識到自己的無用,空洞的眼眸中一抹死寂,再無任何光彩可言。

握了握右側的手,景行然索性將酒壇子擺正,用手的力量支撐著,斜斜地倚靠:“小婿對紫兒有愧,今日來便是讓辰淩帝父女相認。既然辰淩帝已經確認紫兒安然無恙,就請退兵,還兩國一個安寧。”

“朕為何要答應呢?”

“辰淩帝此次出兵不就是為了給紫兒討回一個公道嗎?不就是為了讓紫兒能過得幸福嗎?如今,小婿對天發誓,再不會與紫兒有一絲半點兒牽扯。明日,小婿便將風黎瑞送到此地,讓他們夫妻成對,再不幹涉紫兒日後的生活。”眼睫,遮住了他那一抹強自壓抑的痛色。可他出口的話,卻是那般擲地有聲,不容人質疑。

自從知曉我的身份,景行然明著暗著,用自己皇帝的身份,恐怕對風黎瑞使用了不少的打壓政策。

臣子霸占帝王之後,景行然沒有殺了風黎瑞,似乎也算是網開一麵了。

然而,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般的話來。

不會,與我再有一絲半點兒牽扯……

君無,戲言。

他是真的,不想再與我有任何瓜葛了。

心髒的位置一縮,指甲嵌入掌心,我緩緩笑開。

這一句,不是該由我來說嗎?

他竟然,搶了我的詞呢……

一百三十八、一生為一人7(為jane123123而更)

景行然走了。

將我交到父皇的手上之後帶著他的人離開了。

徹底地,離開了我的世界。

臨走前那一眼,仿佛相隔千山萬水,分明便是山窮水複疑無路,卻又點綴著黯然的光明,仿似要通過這根本就不存在的視線,將我深刻地鐫刻入腦海。

嗬……

與他遙遙相對,我不禁嗤笑。

因著我身上的艾草味道,他倒是能夠隨時隨地地捕捉到我的方位。讓我不佩服他的嗅覺,也不行呐。

第二日,景行然履行承諾,將風黎瑞給送到了軍營。這位顯赫的左相大人,再沒有了一官半職,再沒有了高官厚祿,不過是名再平常不過的有識之士。也不知虎落平陽的他,是不是會讓景嵐國所有雲英未嫁的閨中小姐碎了一地的芳心。

父皇在風黎瑞到來後,也兌現諾言,在當日便將蓋著他玉璽的停戰協議派人快馬加鞭送到了景嵐國茆。

翌日,辰淩國大軍緩緩撤離景嵐國邊境。有條不紊,分成好幾撥,謹慎行事。

我讓父皇派人去尋江植。

因為江植曾說過,這一生,不求高官不求厚祿,隻願追隨我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