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僅能令兩人聽到的聲音回著,腦袋更是故意靠在景行然懷中,以期讓自己的聲音更加模糊難辨。

“凶手殺人一般都會有一個理由。你知道凶手的動機嗎?”

動機……還能是什麼動機呢?指尖嵌入掌心,我聽得自己的聲音帶著一絲悲憤:“報複!她想要報複三哥!這就是動機!”

*

“邪兒,你好好在此處安息,父皇定會為你找出真凶,將他繩之以法,以慰你在天之靈。至於你母後,這幾年她的身子已經大不如前了,若你真的愛惜你母後,夜裏便拖個夢給她,讓他知道你在那邊過得很好,也讓她放下心來……”

“三弟,二哥和大哥都知道你生前愛畫成癡,尤其是對天方子的畫作情有獨鍾。所以這一次,我們將你書房內天方子的畫作都帶了來給你陪葬。原本還想在坊間為你高價收購天方子的畫的,隻可惜卻無人叫賣,就連近日據說公然叫賣的那一幅,也被天方子本人又收了回去。”二哥將隨身攜帶的包裹打開,裏頭,是大大小小的卷軸。無疑,這些便是三哥珍藏多年的至寶。

“三弟,得罪了。”伴隨著這一聲,大哥將手一抬。放在一旁的冰棺被一點點打開,“二弟,趕緊將畫都放進去。”

“好。”大大小小的畫軸,估計都有好幾十幅畫了,二哥將這些畫一一放在三哥的身側,又將其中一幅塞到了三哥冰冷的手中。

塵埃落定,大哥便順勢闔上了棺木:“三弟,這是大哥和你二哥的心意。若你真心想要娶了那天方子,大哥祝你在陰間能得償所願。”

站定在三哥的棺木前,我的視線緊鎖在三哥的眼眉之上:“三哥,以後便再沒有人像你這般與紫兒玩鬧了,也再沒有人像你這般能無條件縱容紫兒了。”

景行然掐了我一記,打斷我的話:“爺不是無條件縱容你了嗎?”

我不置可否,隻是望著冰棺內那張早已失去了光彩的俊顏,分明便該是意氣風發的年紀,分明便該是受所有的光環籠罩,風流倜儻,天之驕子,萬眾追捧,臨了臨了,卻隻換來這麼個結局。

三哥身上,已經被母後親自換上了代表閑王身份的服袍,袖口上的爪龍犀利,盤旋欲飛,栩栩如生。可是三哥眉心隱約透著黑色,那是中毒的明顯標誌,而他,終究不可能再飛得起來了,更加不可能活過來了……

“四妹,我怎麼聽那些婢子們說你不務正業,成日裏就和準駙馬打情罵俏?似乎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自力更生,沐浴更衣也要人家代勞,有時還樂此不疲地洗鴛鴦浴……”

是誰,執著素扇玩笑,大肆戲謔?

“天方子的畫風雖然有眾多才學之士模仿,但筆觸,卻是輕易模仿不來的。你三哥我研究了這麼多年,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是誰,隻是一提天方子之畫,便會目露癡迷,侃侃而談?

“還以為單槍匹馬闖入皇宮破壞婚禮能有什麼能耐,看來也不過是個中看不中用的家夥,景行然怎麼會有你這樣的屬下?”

是誰,為我報打不平,對奉景行然之命搶親的九公子用手中素扇頑劣地補上一掌。

“謝諸位看得起,讓寸邪來一睹為快。隻不過如今寸邪是即將成家之人,不敢輕易為諸位賦詩作畫填詞,還請各位見諒。”

是誰,覽盡世間風/流,卻甘願為一個女子斂盡鋒芒,隻因那人,是他誤以為的天方子……

“四妹,你趕緊給三哥看看,這兩幅畫究竟是不是出自同一個人。是不是?快!三哥現在腦子亂得很,根本就分析不了,你快替三哥好好看看!”

是誰,麵色憂鬱,明知自己認錯了人,卻死撐著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隻因那般的陰差陽錯,他根本就承受不了……

“傾心相許……表達情意……她愛我……她愛我……不,她不是她……她才是她……她才是天方子……可她走了……留下這幅被我好不容易找到的畫卻走了……”是誰,萬般癲狂,唯有一抹身影,承載著千萬狼狽與落寞?

然而,那個人,永遠地走了,永遠地淡出了我的生命,再也不會活生生地站在我麵前。

*

神情淒楚,我默默拉過景行然的手,背著眾人,在他掌心偷偷落下一個“聽”字。

然後,在他想要詢問時,我卻驀地睜大了雙眼,手指指著冰棺,喜悅與驚詫共存:“三哥……三哥的手動了!三哥他……居然動了!”

“紫兒,你別跟母後開玩笑,邪兒他,邪兒他怎麼可能……”整個封閉的石室之內,所有人臉上都呈現著難以置信,母後更是踉蹌著上前,身子匍匐在棺木之上,哀戚聲聲,“邪兒,你是特地回來看母後最後一眼的嗎?邪兒,你應母後一聲,應母後一聲,讓母後聽聽你的聲音……”

幾個人,紛紛圍在棺木前,仔細地盯著冰棺內的三哥。二哥三哥更甚至是激動地想要直接開棺將三哥的屍首搬出。

“胡鬧!邪兒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死而複生!一個個都糊塗了嗎!?”這陣子忙於三哥的喪事,父皇一下子真的衰老了許多。他臉上的傷痛分明不比我們少,卻還是疾言厲色地打斷我們的無用功,“邪兒已經死了,你們一個個都清醒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