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垮葉檀的最後一根稻草,卻是誤認為三哥對她下了狠手。之後又得知三哥對於她所贈之畫根本就不屑一顧……
“你有沒有想過,那個錦囊,根本就不是三哥所放?”
“若不是他所放,他那日找借口到我房中來又是為何?”一句話,輕巧地將我給擋了回來,“背負著一條人命,我和他之間,真的不可能了。隻是如今,他死了,直到最後一口氣咽盡,都還在尋我。我和他之間的那道鴻溝,伴隨著他的死,消失了……”
所以,她才會出現在此……
她既然相信了三哥對她是有情的,那為何卻偏偏不信三哥根本便沒有放過那錦囊呢?
他會到她房中,也許,不過是出於心的驅使……而他,則給自己隨口找了一個最蹩腳的理由……
可是這些,都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推斷,是我對於三哥那麼多年的了解所估摸出來的。沒有任何的證據證明我的猜測。就連那錦囊,都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如今三哥已死,死無對證,他想為這件事澄清,也不可能。
終究,也隻能讓那個凝聚著他們骨血的孩子,白白而死……
而這樁血案,也隻能成為無頭公案。
“當初,你為何會為趙妃離畫像?”若沒有那幅被人稱為天方子自畫像的圖,後來的種種,也不會發生……
三哥不會認錯人,不會用錯情,而他與她,也不會陰差陽錯,更不會再見無期。
葉檀一怔,似在努力回想,末了,終於想起了什麼:“在我作畫之路上,左相風黎瑞對我有恩。後來他煩請我為了他而畫一幅自畫像。他隻說送人,我卻礙於不想將自己的身份弄得眾人皆知而畫了一個專程在市井上打聽我的女子。”
那個女子,便是趙妃離。
一早,趙妃離便打聽葉檀的動向。後來機緣巧合之下被誤認為天方子,她不僅不辯駁,反而還信誓旦旦更讓人信以為真。
若當初葉檀真的畫了自己的畫像給風黎瑞,三哥手上得到的那幅,便是她了。而他們,何來那麼多錯過……
*
石門處,傳來響動,該是外頭正在全力以赴地想要打開石門的緣故。不知這石室究竟是怎樣布置的,竟無法打開。
很顯然,葉檀也發現了。
“郡主既然已經察覺到我便在此處,剛剛根本就犯不著背著眾人孤身進來,直接找人將我揪出來便可。”
“不,我要的,是活生生的你,而不是被人發現之後自我了斷的你。”
“郡主對我,竟如此了解?”葉檀啞然失笑,將大哥二哥放到棺木內的畫軸子一幅幅展開,對著三哥指指劃劃,仿佛,在說著最親密的情語。
“擅闖皇陵,罪及九族。而你明知是死卻還要闖入,其實根本沒有想過活著出去。三哥瘋狂尋你的消息早已散布出去,你可以以吊唁為名正大光明地來皇宮,父皇隻有感激你了結了三哥遺願的份,根本不會對你懲處。然而,你卻選擇了闖皇陵這種冒險的做法,不是已然將死置之度外,又是什麼?”
“是啊,我一心求死,即便是如此,郡主又能如何呢?是想要用一張嘴,勸服我放棄死念?”
我不知道,讓兩個彼此相愛的人共眠,究竟是一件好事,還是壞事。
但是卻知道,若我知曉有人想死卻不去阻止,自己會後悔一輩子。
尤其這個人,是三哥那麼在意的人,至死,都放在心尖……地麵沁涼,坐在上頭,我身子瑟縮,卻是一字一句堅定道:“三哥不會希望你死的,你忍心讓他死了也不安寧嗎?”
“不,我不會去煩他,我隻是想去照顧他……你不了解。不管他在外如何被人追崇,可他內裏,也不過是一個不懂得照顧自己的男子。他會臨摹我的書畫到疲憊而眠,他會因在坊間購得我的一幅墨寶而幾天幾夜興奮得合不了眼,他會為了畫一幅與我的畫作遙相呼應的畫而不眠不休。他根本就不會照顧自己……我得去陪他,你懂嗎?我得去陪他才行……”
將那幅兩人冰棺內共眠的畫軸展開,葉檀將它的一角握在三哥手心,似乎是覺得那冰涼愈甚,她皺了皺好看的秀眉:“三殿下,怎麼總是讓自己著涼呢?說了你多少次,即使再愛畫成癡也不可糟蹋自己的身子。要早點休息養精蓄銳知道嗎?”
聽著她自言自語,我不禁有些淒楚。
能允許她對自己這般責備,其實三哥對她的情,根本早已深種才是。
早在不知她就是天方子時,便已愛上了吧……
在我感慨不已時,葉檀卻猛地將腳抽離地麵,一下子便放入了冰棺之內。她的身子,也瞬間入了那寒冷的冰棺。
我快速從地麵站起,腹內的孩子突然便踢了一下我,我卻是睜大了一雙眼:“你……你快起來……”
冰棺內,她側身倚靠在三哥懷內。那麼近,那麼緊地偎依,明明是溫馨的畫麵,卻讓我從頭到腳發寒。
浮生一世柔情,碎裂成殤,何人能圓?
斯人已逝,遺女成憾,三千絲舞亂風華,沾染多少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