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我有沒有心?”帝江斜睨他一眼。
絕地搖搖頭,“您對天下人當然是有心,可您對自己無心。”
帝江不再理他們,望著赤天京內紅色蔓延。
自赤天京至暮雪千山城,千裏之遙,結親隊伍所到之地,紅綢鋪路,夜綴花燈,百姓沿路叩拜,十裏相送。
奔霄也在這幾千人的隊伍中,作為送妹妹出嫁的哥哥,一天天一步步靠近暮雪千山城。春天悄無聲息的如期而至,樹木抽出嫩綠的新芽。而他的希望在這愈加可愛的春風中,走向破滅。
從齋戒淨身算起,天帝的百日成婚大典,今日是最後一日。帝江拉著顓靈運的手拾級而上,步上千山城外通天塔。
這無限繁華,盡入奔霄眼底。他與眾位宗親一起,立於高台,仰望塔頂的人。他不顧禮數也穿得一身紅衣,讓三哥笑他,想在天下人麵前搶六合帝的風頭。
他怎麼會,忍心做一點讓他眉頭輕皺的事?
他說過自己穿紅衣奇怪,那也讓自己穿這最後一次吧。
讓我在千萬人前與你共穿紅衣,盡管,你執起另一人的手。
無數百姓前來朝拜,在六合帝焚香祭天時,用身軀覆蓋大地,高聲山呼。
他飛過去隻要一息的時間,可他連指尖都不能動彈,明明那麼近,卻又那麼遠。他與他像在兩個世界,時空重疊見到了彼此,可一切都是鏡花水月。
他愛上了一個人,一個永遠碰觸不到的人。
帝江站在巔峰,垂首腳下,俯瞰眾生。眾生目光虔誠,信奉著他。好似他便是光明,一切因他而生。
奔霄凝望著他的光明,看帝江的雙眸如月色星輝,突然撞進他的眼中。天地隨即如晨霧般朦朧,停頓了光陰。
他癡癡地望著,本是豔陽高照,等母親碰醒他,已是紅日西斜。
他跟著隊伍,進了雄偉的暮雪千山城,送六合帝和帝後進了他們的婚房寢宮。
月亮爬上枝頭,奔霄衝著光耀殿方向飲酒。他強迫自己什麼都不去想,因為一路上他已經想的夠多了。
一杯接著一杯,月牙兒順著天邊走,奔霄幹脆扔了杯子,拎起酒壺,仰頭倒酒,隻有三分入了口。
天色灰蒙蒙的,即將迎來黎明。奔霄脫下沾滿酒氣的紅衣,換上一襲青衫,還是去了光耀殿前。
他隻想做最後的祭奠。
可能老天悼念他無望的奢求,在他走前,大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奔霄,你怎麼在這兒?”帝江吃驚道。
奔霄立在殿下,平視兩人間橫著的門檻。“我來跟你辭行。”
“你要跟我辭行?”帝江變了臉色。
“對,現在大業已成,我留下來也沒有用處。”
“誰說沒用處,你說過會一直陪我!”
“對不起。”奔霄輕歎了口氣,“我以為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能做到。可是,不行。照顧好我五妹,她有時毛毛躁躁的,你要......”
“你說過會一直在我身邊,隻要我還要你。”
奔霄覺得維持微笑真的好累。“是,我親口說的。”
“我要你。”
帝江這三個字清晰短促,好似一把精悍的匕首,正插在奔霄心頭。
他到底懂不懂,自己無法再在他身邊充當知交好友?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是抱著怎樣的心陪在他身邊?
奔霄的喉頭像吞下燒紅的鐵塊,灼痛難忍,開口艱難。“你要我,死嗎?”
帝江的聲音微顫,“為什麼,一定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