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眉掩蓋得幾乎看不到。關於這種痣有個浪漫的傳說:人在行將逝去的刹那,守在身前的情人倘若將不舍的眼淚滴在他臉上,來世這人就會在眉中落有一痣,那這顆痣會帶著前世的情念嗎?曾經一位算命先生講,從麵相上看,眉毛抓痣是智珠在握,大聰明之相,主遇難呈祥,男人有這種麵相大多心野難束,不甘雌伏人下受人支配,也不會滿足心思隻用在一件事上。當時聽了未以為信,因為季風和於一翅膀相比,可算是最隨和安分的一個,但是現在我也不知道了。
我引以為傲的掌控能力受到嚴重挑釁,此刻如身處一輛係統故障的車中,不知道前方會撞上一堵棉花牆還是裝滿易爆物的貨車,不知道它要往哪開,人間還是輪回道,不知道它要怎樣才能停下,何時停下,沒概率可算。坐在車裏木然地隨其顛簸,窗外景物鬼影般掠過,甚至不知道這是不是這一生最後所見。是一種無從擔心的驚恐。
回憶裏桔子氣味香噴噴,口琴簧片是狐狸精骨頭磨成的,暗使了妖惑之術,粘住現實的雙翼,飛不起來,瑟動在回憶裏,某天得以掙脫,被放回到正確的時空,不適應的感覺也當下而生。
剛睡著就發夢,在眾人注視下步出某類宴會大廳,走到樓梯前突然一腳踏空跌了下去。醒來之後大喘氣,渾身冷汗地撫著心跳,冷顫一個接一個。季風睜開眼,定定看我了一會兒:“怎麼了?”他沒敢太慌,輕輕擦著我額頭上的汗,“凍感冒了吧?”坐起來甩甩睡意,拉過大背包從裏麵翻出幾個扁盒子,挨個兒看看,擠了一粒藥片給我。
一麵乳黃一麵白,白的那麵凹印個歎號,我搖頭拒絕,讓他拿來我的背包,小格兜裏找到止疼藥,就一點礦泉水服了又躺下,抬手拿起他那一堆藥看。基本上是治腸道的,消炎的,大概怕我又吃中毒,竟然還有一瓶眼藥水,也就不奇怪帶來感冒藥了。
場麵很搞笑,我看他的藥,他也在翻我包裏那一堆,嘟嘟囔囔念標簽,隻有化學藥名和用法用量,沒有適用症說明。“這治什麼的?”他揚著那瓶羊角片。
“頭疼腦熱……跌打損傷,益氣安神,補血養顏……”
“大還丹?”他發現被捉弄,自求其解地倒出一片來聞了聞,然後要往嘴裏放……
“犯什麼虎!”我坐起來搶過,劇烈震動得一陣白眩。
季風接住我栽下去的身子,琥珀眸子中晃動擔心:“你有病?”
“你才有病!”雖然是好話聽著也像罵人似的。
“感冒吃什麼止疼片?”他覆上我額頭,對並不反常的溫度感到納悶。
我也納悶,他憑什麼就一口咬定我是感冒。“你要是大夫中國人就不能這麼多了。”吃了藥,右腦神經在心理作用下不複刺痛,也有心調笑他。
“你經常半夜醒了吃止疼片?”他還是不放心,對我的話沒理睬。
“我沒病。”手繞到他腰後緊依著這臂彎的保護,“風吹得有點暈,睡一覺就好了。”頭貼在他胸`前確定了睡姿。
他苦笑:“我怎麼睡?”
“你屬馬的,站著都能睡。”這不是亂說,高中上英語課他困了到後邊站著,也沒抵住睡意,一頭栽進旁邊馮默懷裏,造成騷動惹全班回頭看,季風一雙大眼充斥著紅血絲,英語老師賜名:覺皇。
教皇也想起了典故,會意地咧嘴,向後偎至牆根兒靠著:“那是實在無聊,我現在抱著你可能無聊嗎?”
臉熱了一下,我怯怯地問:“季風你和紫薇……做過嗎?”
“嗯。”
“第一次什麼時候?”
他一把拉過眾多被子蓋住我,抱緊了說:“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