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丁越出現在宋廉徐智卿的院門口。
宋廉老人的輪椅擺在院中,擺弄手指,張開合上張開合上,然後抬起手臂,放下繼續抬起,如此反複,說實話,他的樣子有些滑稽,但丁越還是看出來了,他應該是鍛煉某種康複操。而他的妻子徐智卿老人在一旁澆水,慢慢悠悠,神意清閑,享受清晨時光,有一棵梅花在她身後靜靜開放。
起初兩位老人都沒有注意來客,最後是竟然是宋廉注意到了丁越。
宋廉艱難發音:“丁……越……”
徐智卿抬眼,趕緊迎客:“來了。”
丁越笑說:“這麼早來打擾你們。”
“不打擾,人老了早上又不會懶床,早上四五點就睡不著了。”徐智卿特別好客,拉著丁越往屋裏進,倒水沏茶放點心。
“宋老師……”丁越指著宋廉,宋廉還在屋外。
“醫生說,讓他接觸接觸外麵的空氣,他也很樂意。”徐智卿摸了壺中的水,水不夠溫度。於是徐智卿老人有忙忙乎乎去燒水,水坐在了電爐子上,徐智卿坐到了丁越的對麵。
“宋老師的病什麼時候開始的。”
“那就早了,08年左右吧。”
“那您的兒子呢?他不照顧麼。”
“他哪裏有時間照顧,他在北京工作,每天出任務,忙得也就是十天半個月打個電話。”
“這麼巧,我也是在北京。”
“所以我見你就親切呢。”徐智卿大笑起來,笑聲爽朗,聽了心情都變好了。老人也有可愛的老人,徐智卿的開朗,宋廉的積極,都是可愛的老人。
“老師德高望重,一定有很多學生來看望。我就是宋老師的學生推薦來的。”
“是誰?”徐智卿臉色有了變化。
“胡雁羽。”
“是小胡呀。”徐智卿說:“他最近怎麼樣啊。”
“自由工作者,在家搞搞收藏什麼的,脾氣也很奇怪,但是人挺好的,也很風趣幽默。”
“他還小的時候,就不喜歡上班,看著老老實實,但說話出乎意料,不知道他天天和誰交往看的什麼書,腦子裏總有奇奇怪怪的想法,隻想往外麵跑。不過這孩子繪畫有天賦,在敦煌修壁畫真是委屈他了。其實當年的學生裏,現在還堅持在一線工作的,還真的沒有幾個。”
“哈哈,他的想法的確很習慣,他為了讓他的兒子能不被欺負,他故意去搶他的兒子的零食和玩具,還樂此不彼,每次他兒子都要跟他吵架,吵架了之後他還認慫。”
徐智卿聽著哈哈大笑:“這就是他,這些年他都沒變。當年他為了休假,故意晚上不蓋被子,讓自己感冒。”
“他可真是有趣,這些年保持不變也很不容易。那你認識蔣恒如麼?他是胡雁羽的同事,還是同班同學,應該也是宋老師的學生吧。”
徐智卿的笑意突然停頓在臉上,並且以不自然不流暢的肌肉狀態收了笑容。
爐子上的水咕咚咕咚已經沸騰到了頂峰,以一聲長笛的名叫結束了沸騰之旅。徐智卿起身關了爐子,倒在已經盛裝茶葉的透明杯子裏。茶葉懸浮,水逐漸變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