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平靜無風。
一馬一人停留在高坡,朝著遠處望去,兩千年歲的絲綢古路上,有隻隊伍正朝著夕陽的方向緩慢的進發。駝鈴叮叮當當,互相撞擊,被吞進了軟綿的沙漠中。
青年人的臉上浮現焦急,手起揚鞭,奮力追趕,蹄後卷起一陣塵沙。
一匹馬追趕一隻二十匹駱駝的隊伍,倒也不花費多大時間。可是青年人太焦急了,焦急到馬還未到,人已經滾進了沙漠裏。
駱駝商隊被衝散,很快又鎮靜的聚攏,都知道是虛驚了一場,所有人都看向從沙漠中爬起的男人。
“孝玨,你怎麼來了?”
說話是蔣孝琬,他是這隻商隊的領隊人。他見到這個橫衝直撞的青年人是自己的弟弟,立刻從駱駝上跳下,跑到了弟弟的身旁。但蔣孝玨卻沒有理會兄長的意思,他的目光,直接落到商隊的另一個領隊人。
隊伍中的其他二十多人均是東方人,看臉上皮膚的枯黃幹燥,是常年在這茫茫沙漠戈壁灘上生活的人。生活在缺少水的地方,總是少了點靈秀勁。但領隊人的長相與其他不同,鼻子高挺,眼睛比天空還要深邃,也像是一片海,他是斯坦因。
斯坦因的湛藍的眼睛與中國的青年人視線交彙時,湛藍的眼睛洶湧著貪婪的欲望,蔣孝玨的褐色瞳孔燃起了火焰。
“孝玨,孝玨,孝玨。”蔣孝琬一臉喊了三聲,攔住了弟弟:“他有錢,他給了我們很多錢。”
蔣孝玨原本還不是這樣生氣,忽然聽到兄長提到了錢,他也忍不住質問:“你知不知道你們帶走的是什麼?”
突然就寂靜,了蔣孝琬心虛的轉身,目光落在駱駝上的一個一個灰白的布袋。在這毫不起眼的布袋裏麵,裝著的敦煌千年以來的經卷。蔣孝琬也是中國人,他知道這經卷的背後的繁密與浩大將會是引起世界的關注,但是此刻的他並不想關心,他隻關心到手的錢。
孱弱的清朝不斷的割地賠款,民不聊生,唯有手中的錢財和自己的命,才能緊緊掌握在自己手中。
蔣孝琬不知道如何勸說弟弟,事實上,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運走敦煌的經卷了,每次都會瞞著弟弟,現在終於瞞不住。畢竟藏經洞要空了。
蔣孝琬艱難開口:“孝玨,留在中國,沒出路啊。”
這話激怒了蔣孝玨,蔣孝玨的雙眼充滿了怒火,簡直是要噴薄出來:“沒出路也不該讓他們搶走我們的東西,他們就是強盜,你就是幫凶!”
蔣孝玨試圖要與那個西方領隊人斯坦因去理論,而蔣孝琬用著比弟弟矮半個腦袋的身體攔住弟弟。
兩個男人像個孩子一樣扭打,在茫茫不見青色的戈壁灘上。眼看著太陽下山了,不能繼續耽擱時間,蔣孝琬一個拳頭打在弟弟的臉上。
弟弟是個貨真價實的秀才,而兄長不是個“貨真價實”的秀才,他曾經也是跟在曾國藩湘軍下想要亮亮東方的拳頭,但現在,這拳頭隻能朝著親人發。這拳頭的發出,帶著幾分年輕時候的力量。男人之間較量,是無可爭議的懸殊。
蔣孝琬回頭看見斯坦因正朝著自己走來,雖是於心不忍,但為了表現自己,還是握緊了拳頭,又要揮第二拳。拳頭很痛,蔣孝玨痛的說不話來,躲不過第一拳也躲不過第二拳,內心失落憤怒無處發泄,這時,站在蔣孝琬身後的斯坦因平靜說:“師爺,我來說服他。”
西方人讀中文時,會比中國人用力,會帶著微小的起伏腔調去吐音清楚,反倒顯得聲音裏帶著幾分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