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言說至此,意思已經非常明確,就是在問他,是否願意用他的命來換鍾晴的命。
要是換做早先,他當然沒那麼偉大,肯放棄自己的生命,去救一個與自己並不稔熟的姑娘。可今時此日,看著她消瘦的麵孔,聽著她微弱的呼吸,想著自分別以來他總也放不下的音容笑貌,他忽然就釋懷了。
他很清楚,而今的他,業已沒法做到見死不救——他沒法在好不容易與她重逢之後,又眼睜睜地看著她香消玉殞。
真是見了鬼了……他怎麼會對一個姑娘生出這樣的執念來?明明在他的心裏,自己和家人才是最重要的。
可是怎麼辦呢?他的心在向他訴說著渴望,渴望這個女孩能夠健康快樂地活著,哪怕她的世界裏從此再也沒有他的存在。
“救了她,我一定會死嗎?”顧緬懷冷不防這樣問道。
院長並不覺得這種問題很掉價,畢竟,誰都沒有義務舍己救人,沒有義務去具備這高尚到如聖人一般的情懷。
“若是放在兩年前,我的答案是——會。”院長稍作停頓,不打算賣關子,“不過,兩年後,我們已經研究出了新的技術,所以,你失去生命的可能性,可以降低到百分之五十。”
顧緬懷眸光一轉,終於將注意力從小姑娘的臉上轉移到他的眼中。
一半一半嗎?已經很不錯了。
有了同時存活下來的希望,顧緬懷原本沉重的心也緩和了許多。他作了一個深呼吸,正要幹幹脆脆地給出自己的回複,就被一個呼嘯而來的聲音給打斷了。
“不要傷害他!!!”
屋裏的兩個男人循聲望去,先有一個目瞪口呆,再有一個啞然失笑。
院長和顧緬懷都看見了一個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姑娘——有趣的是,門口這個神色焦急的姑娘同床上那個奄奄一息的姑娘,竟然長得一模一樣。
顧緬懷的腦袋罕見地當機了,他看了看病床上的女孩,又瞧了瞧房門邊的姑娘,接著猝然看向身後的男人。
剛才還語氣沉痛的男人此刻居然在偷笑?!
將男人截然不同的兩種畫風盡收眼底,顧緬懷頓覺恍然大悟。
“你!”他少有地拔高了嗓門,雙目圓睜。
“抱歉,抱歉。”難得連聲道歉的男人特地拿一隻手擋了擋嘴,卻依舊掩不住滿麵的笑意,“我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放下掩唇用的右手,往床邊靠近兩步,用手按了按在床頭的某個部位,床上的“鍾情”就猝不及防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隻等身人偶。
經過院長的解釋,顧緬懷才知道,方才他所看到的,是用智能人偶和全息影像合成的假鍾晴,之後風風火火闖進來的那個,才是真正的鍾晴。而這一切,毋庸置疑,是鍾晴的母親委托他演的一場戲,目的,自然是用於考驗他對鍾晴的感情。
“晴晴這兩年受的苦不假,不過,她的身體已經基本痊愈了,不需要犧牲任何人的性命。此外,鍾晴的母親還委托我向你道歉,雖然她認為你未必會原諒她。”
被今日這跌宕起伏的事態發展鬧得七上八下的,顧緬懷沉著一張臉,不置可否。
“好了,接下來的時間和其他需要解釋的問題,就留給晴晴吧。我先告辭了。”
然而,曆經滄桑的院長才不會被一個年輕後輩的冷臉嚇到,辦妥了自己的分內事,他就微笑著離開了現場,留下匆匆趕來的小姑娘和仍舊麵色陰沉的大男人,讓屋裏的氣氛即刻陷入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