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兒使勁兒推開他,起身整著衣襟兒啐道:“又喝多了混說,叫她知道了好不待見我!”
賈璉大笑著躺在榻上,拍著手道:“你竟是這樣怕她不成?”
“她自然怕我,誰叫她是我的丫頭呢?”
門簾子一挑,鳳姐兒進來了。臉上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平兒,又看向賈璉,“你可是快些往平姑娘那裏去罷,可仔細著些,別進錯了屋子。”
平兒不敢言語,忙過去蘀鳳姐兒解下了身上的薄緞子披風,又轉身去端茶倒水伺候鳳姐兒。
賈璉幹咳了一聲,想起鳳姐兒是從東府裏回來的,又想到方才那焦大罵的話,這心裏忽然覺得膈應的慌。臉上先還有些個熱,這時候也不顧得了,冷笑一聲:“這是從東府裏才回來?我這一個爺們兒都進門了,你這二奶奶才回來,真是好啊。”
鳳姐兒聽他聲色不似往日,心裏先思忖了一回,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錯處兒,當下坐在賈璉身側,丹鳳眼一眯,笑道:“這是怎麼了?我也就跟著你前後腳進門,怎麼這麼大火氣?”
賈璉看著鳳姐兒一言不發,良久見鳳姐兒神色如常,方開口問道:“你今兒又去看蓉兒媳婦了?”
“嗯,她這一程子病的什麼似的,我跟她好了一場,自然得過去瞧瞧。再者老太太心裏也惦記著呢。”
“行了行了,去就去了罷了。說給你知道,就算是親厚,你們那也是兩個府裏的人!好不好的打發個老婆子過去瞧瞧就行了,別有的沒的自己整日價長在那邊。你又不是那名醫聖手,在那裏做什麼?府裏有多少事情等著你呢,再不然,你照看著些自己的閨女也好。”賈璉摔下這幾句話,也不洗漱,脫了靴子便上床睡了。
鳳姐兒在那裏坐著被他沒頭沒臉地幾句話說的很是迷瞪,半晌方看著平兒問道:“好好兒的,二爺這是怎麼了?”
“這進門的時候還好好的,”平兒搖頭道,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是不是方才咱們哪句話沒說對付?”
鳳姐兒想了又想,實在沒有頭緒,“行了行了,先去端了水來我洗一洗罷。明兒你去問問跟著二爺出去的人,看是怎麼著了。”
☆、第四十二回
過了幾日,賈珠休沐,便將寶玉叫到了外書房裏頭。寶玉自己坐在窗前一筆一劃地臨帖,賈珠卻是在黃花梨木雕花的書案前舀了一本文選看著。
外邊兒秋陽高照,書房裏光線極是充足,寶玉偷偷看了一眼賈珠,見他正舀著一本文選看著,臉上依舊是這幾日來陰陰暗暗的表情。
寶玉知道這是賈珠心裏不痛快。這幾日來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著自己這位大哥哥,知道他還沒有把東府聽到的話告訴自己的父親呢。寶玉也不著急,依著賈珠的脾氣,定然不會袖手旁觀的。
賈珠初聽到這些話時候是出奇的憤怒,畢竟此事所關乎的並非那一兩個人的臉麵,而是整個賈氏家族的聲名。但他素來心思縝密,又在外邊辦事久了,做事情很是周到。他並未先急匆匆地告知賈政,而是第二日一早便找來了跟著自己的心腹長隨,低低地囑咐了一番。
果然,沒幾日功夫,那個長隨便過來回話了。
隻是,看了看正在習字的寶玉,長隨李福覺得不大好開口。賈珠淡淡說道:“有什麼說什麼,寶二爺也不必避諱。”
李福一咬牙,撿那能說的話說了。雖是說的隱晦,賈珠也算是明白了,果然並不是空穀來風。那時候地方說的有鼻子有眼,隻怕,這一樁大大的醜聞,乃是實打實的了。
賈珠揮手叫李福出去了,寶玉看他臉色氣得鐵青,原本文文弱弱地一個人,竟也一拳砸在了書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