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他穿著的是一件深黑的風衣,內裏是一件淺色的毛衣,手上還提著一個黑色的箱子。周大寶並不了解時尚,說不上這是什麼牌子,也說不上這樣的打扮衝不衝色。可她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不動聲色,海納百川的氣質。他的氣場,說不上君臨天下,卻是自成一派,穿什麼做什麼,都讓人覺得理所應當,沒有半點挑剔的地方。
是啊,他一直是這樣從容的人啊……不管她做什麼,甚至都丟下自己全部的尊嚴舍身去獻身了,他都能皺著眉,十分平淡,十分不在意的模樣,扶起她,轉身出去,一句話都不必說。
一點一點回憶著那些情節,重新讓自己的心變得冷硬變得堅定,不再為這個男人動搖分毫。她別過頭去,再也不去分散那些餘光,而是專心地,平常地站在那裏,觀望著公車的蹤跡。
其實想不動搖也很容易。那些回憶足以打敗所有容易心軟的小心腸。
況且……他一定又會沉默。
就好像每次都是她錯,所以他沉默,等待她送上門告解,解釋,然後回到原點一樣。
周大寶不願意相信他說的喜歡,因為覺得他不可能會喜歡上他。覺得他不可能會喜歡上她,不止因為那些回憶,還因為他一直以來變化無常的態度……如果這就是悶騷——那又怎樣?
神思變化間,那人已然來到她的身側,隔著兩三步的距離悠悠站定。彼此都沉默著。
這樣的距離,可以界定為朋友,也可以界定為陌生人,一步之遙,便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她晃了晃神,再睜開眼的時候,一時間都有些恍惚,想說剛剛自己是不是沒有聽錯,他的確開了口。
“?”
周大寶沒有抬頭看對方,低著頭望著腳尖,隻給了一個模糊的,尾音上揚的氣音,表達自己的疑問。
“……”對方默了默,片刻的功夫,聲音不高不低地,重複了一遍,“周阿姨說讓我和你一起回家。”
……回家?
她默然地笑了笑,“嗯”了一聲,沒有表現出喜悅也沒有表現出反駁的意思。餘光卻總在說那人的手指似乎顫了顫,好小的弧度,差點叫人覺察不出。便又聽見對方說:“人太多了,我們搭計程車吧。”
“好啊。”發覺自己也能表現得很好。她很順從地應了,然後跟在對方身後,在攔下計程車以後,搶先坐到了司機身邊的副駕駛座。
這一路上都很沉默。仿佛除了周媽的指示外,這兩個人已經再沒有任何需要對話的地方。
略去今天的失態不算,前兩個月的時間她其實都表現得很好嘛,再等等,再熬一段日子,她就能徹底擺脫這個人了。
周大寶掐著指頭算了算,到家的時候,卻也沒有強硬地要跟對方爭著付錢。在這樣的小地方計較反而顯得她在意。不在意才是最無敵的致命傷。她快一步下了車,拖出自己的行李箱,背著大包,站在那裏意思意思等到計程車開走了,才轉身往巷子裏頭走過去。
這個時候,他跟她之間的距離已經隔了好一段了,說長不長,但很明顯。
直到她到家,打開門,在周媽的指導下,回過頭笑笑地朝對方說了句“謝謝”之外,期間,他們倆沒有在進行任何對話。
關門那刻周大寶忽然想起很久很久,蠻久一段日子以前,剛搬到這裏的那個時候,她也是這樣輕輕掩上了門,一下,就把當時那個小男生的目光,慢慢地掩在身後——
同今日一樣,他的神色,她的臉,都沒有辦法猶豫,半分改變。
甚至連她撓了撓頭,下一秒就因為姨媽的忽然到訪,抱著肚子倒在床上翻滾的情形,都沒有半分改變= =!!!
……他妹夫的,抒情果然要不得,一抒情姨媽就來了!
淚奔的周大寶躺在床上,無言予以吐槽地,用大姨媽的紅,耀了一世界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