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恕難遵命,”梅雪走到慕容白身邊,叩拜道,“兒臣身負兩國安寧的重則,怎可置兩國安寧不顧,回到中原,亦是令天下人恥笑。今日大典既成,兒臣就是於闐的王妃了,兒臣從此要擔負起責任。大王剛才是玩笑話,請父皇不要介懷。”
她終於不再是奴婢梅雪了,她是安寧公主,於闐的王妃。
寧利的神色有些古怪,驚訝地看著梅雪,我輕歎道,有如此賢德美麗的女子癡心待他,他卻視而不見,真是個傻瓜。
“好。”慕容白單手攬緊我,緩緩點頭道,“寧利,你不要辜負安寧,否則,朕不會放過你。”
他橫抱起我,在眾目睽睽下往殿外走去。埋在他的胸懷之中,一切塵埃落定般篤定。
“陛下是否知道,她是大曜的端平公主。”身後傳來寧利陰森的話語,我心頭一涼。
“那又怎樣?她是朕的美人!”他平靜地答道,抱我的手更加用力,眼神溫柔地望著我,“我們回家了。”
突然斜刺裏跑出一個人:“等一下!”
竟然是艾米爾,她身後追著一群侍女,她攔在馬前:“我是於闐的公主,我要嫁給你。為了我們兩國的外交和你此刻的人身安全,你最好娶我。”
寧利從內殿衝出來,大吼道:“艾米爾,你想幹什麼!”
“我要做大燕的皇妃,”艾米爾毫不示弱,“你不是希望我嫁給大燕帝王麼?此刻我就遂你心願,我願意做大燕的人質!放我們出去!”
寧利惱怒地把手裏的匕首插進門柱:“艾米爾,你不要胡來!”
“你自己上馬。”慕容白答應了,我鬆開手,仰臉看著他,不敢相信。他要保障我們的平安,不消說,艾米爾是最好的保護傘,隻是覺得心裏不舒服。
“抱緊。”他低聲說,“要出發了。”
我抱緊他,最後看一眼梅雪,她站在寧利身邊,微微輕笑。她是幸福的,不管這個人在別人眼裏是怎麼樣的,他都是她心裏的一切,隻要在他身邊就好。
駿馬奔騰而出,我倚靠在他懷裏,閉上眼睛,是的,隻要在他身邊就好。
突然想起王猛,若當日他亦如慕容白那樣,不顧一切搶母親出來,也許今日就是另外一種局麵。
我睜開眼睛,抱緊他,輕聲說:“我很想你。”他抱緊我,用力揚起馬鞭:“朕以後絕不會讓你離開朕半步。”
偌大的白城寂靜無聲,我們踏月而去。
艾米爾一路跟著我們,直至白城門外,她都沒有回頭,默默地騎在馬上,直奔大燕的軍隊。
月光下,大燕的軍隊整齊肅立,戒備森嚴,隨時待命,他們如鐵桶般圍住了白城。我暗自吃驚,這麼多人,真可以把白城踏為平地。難怪最後寧利還是沒敢冒險,放了我們出來。
“陛下!”幾個將軍見我們出城,忙迎了過來。慕容白微微頷首:“你們給於闐公主安排個住處。”
“是!”雖然有些驚訝,但絕無異議,立刻去安排,“末將聽令!”
我看著守將,突然明白,這支軍隊是皇上的親兵,是昔年與他打天下的鐵騎,若非緊要關頭,絕不輕動。
他抱我下馬,我環抱著他不肯鬆手,他怔住了,柔聲問我:“怎麼了?”我搖頭不語。
“放心,朕會一直在你身邊。”他抱緊我,低聲道,“朕以後絕不會讓你再陷入如此險地。”
終於忍不住哭出聲,藏在袖子裏那根銀簪落在地上。
他拾起那根銀簪,有些訝異:“你準備做什麼?”
我抽噎得像個孩子,斷斷續續地告訴他,我原來打算破釜沉舟,如果今日他趕不到,被迫嫁給寧利的話,我就用這根簪子自盡。
他十分惱怒,回望白城,“朕真想踏平於闐!”
那夜,我蜷在他懷裏,他抱緊我,握著我的手,耳鬢廝磨,互相訴說離別後的種種。十指相扣,再也沒有猜忌,沒有提防。
他說:“你一離開鄴宮,朕就擔憂,會不會再有什麼疏漏。讓你受了那麼多苦,差點就要永遠失去你。”他用力抱緊我,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陛下是如何知道我在於闐的?”
“朕收到近衛軍首領的塘報後,”他臉色一沉,“哼,這個張統領真是個廢物,這麼輕易就上了寧利的當,還好意思跟朕說你被叛軍衝擊,迷失大漠。”
“接著,寧利的國書到了,也是這樣彙報。朕覺得此事蹊蹺,即便叛黨想要破壞和親,衝擊的也應該是安寧,而不是你,怎麼會把你綁去了?”他頓了頓,“朕猜會不會是寧利搞鬼,便下旨徹查邊關叛黨之事,當日寧利的軍隊下手十分狠毒,不留活口,幸虧為首的叛黨身體健壯,本以為已經死絕了,卻在第二日死而複生。”
盧懷義!我心裏一驚,他還活著嗎?
“他供認不諱,並說當日衝擊婚車之時,看見你被一個於闐人綁走了。”他見我有些分神,柔聲問我,“你倦了嗎?”
我搖搖頭,貼在他胸口:“臣妾隻是覺得,太過凶險,倘若他死了,陛下不知幾時才會知道臣妾在此。”
“不用擔心。”他揉揉我的頭發,“朕覺得當日之事不同尋常,安寧留在了玉門關,寧利卻沒有蹤影,他既指明安寧,怎麼會棄她不顧,反倒第二天才派人接她。朕當時就怕他居心叵測,所以當日便調集大軍直奔於闐而來。”
“陛下為臣妾如此勞師動眾,朝中大臣肯定頗多怨言。”衝冠一怒為紅顏,多少帝王最忌諱之事,他卻做了,為我。
“朕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做什麼帝王?”他不在意地一笑,“朕隻要你平安,朕說過,不會再讓你一個人,在千裏之外受委屈。”
我望著他,他的眼神十分篤定。一個女人,被如此深情的厚愛,是何其幸運。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忽然覺得有些愧疚,縮進他的懷中。
他以為我倦了,不再說話,隻抱著我熟睡。想來,長途跋涉,他亦好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我睡不著,牢牢地抱緊他,生怕一鬆手,一切都隻是個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