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1 / 3)

江成宴的心也慢慢沉靜下來,他注視著紫砂壺裏的茶葉,手執茶壺,為穀衍斟上,輕輕推過去。

第一杯茶推過去,竹製窗簾不時被風刮起,間或聽見雨滴聲,屋內卻是短暫的安靜。

“我們來長海,是為了平江大橋坍塌的事情。”穀衍轉著茶杯,緩緩開口。

江成宴執茶壺,為自己斟上:“陳言上校也是?”

穀衍不說話的時候,薄嘴抿得很緊,臉部線條極其冷酷剛硬,讓人生寒,隻覺得這人的意誌難以撼動。

“他不僅僅是。”穀衍語氣平淡。

當年的南玉北玨,現在的相望不相聞。中間經曆了什麼,又豈是旁人能夠置喙的。

江澤濤隻是走下了神殿,陳言難道不比他可憐,成為了生人勿近的閻王,一步步沉入地獄呢。

穀衍由陳言一手帶進部隊,所學所得大半來源於陳言,亦師亦友的情分讓穀衍難免偏向陳言多一點,涉及江澤濤的事情,他無意多了解。

“不過有些問題我想要單獨問你。”穀衍語鋒一轉,幾滴雨夾帶著冰冷的涼意濺到江成宴的手背上。

茶社裏的氣氛一直在變化,由進屋前的尚可,到現在的安靜甚至冰冷,不過是一段簡短的陳述。

“平江隧道坍塌,造成72人傷亡,32人死亡。上報中央,已經屬於特大安全事故。”

“現在成立專案組調查,所有立案偵查審訊不受任何部門約束限製。”

“江澤濤當真受賄貪汙,他每一天活著就是踩在一百二十個家庭碎片上苟延殘喘,你問問他,每一個夜晚,他都能睡得下去嗎?”穀衍放下茶杯,直視著江成宴。

那雙眼可以盛滿笑意,略帶戲謔,也可以毫無情感,漆黑深邃。

深邃的時候可以吸噬掉人的靈魂,漆黑的時候可以掌控人性深處的軟弱和倉皇。

就像獵食前的雄虎,收斂的獠牙,一直掩藏著吞噬獵物入腹的銳利。

陳言、穀衍突如其來進入長海亦敵亦友,各方勢力角逐。

父親鋃鐺入獄,案情撲朔迷離,隨後投資建造的大橋坍塌,接到電話發現屍身作假。

所有的虛偽假象被大力撕開,困頓與窘局一一攤開在自己眼前。

平淡安寧的生活似乎一夜之間離他而去,江成宴也想做出回答。

是他。兩字而已,開口卻有千鈞之重。

是他自己不相信。

案件審理完畢,內部文件和證據都將呈遞上級,等待封存。

或許其中有蹊蹺和騙局,他卻無力證明,重重的迷霧中他總會想起和父親最後一次見麵。

他仰望著明亮的窗在,似乎在無限追念著什麼,回過頭低聲說:“我也不信。”

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啊。

窗欞下來了一隻避雨的麻雀,它抖抖被淋濕的羽毛,等著雨停。

雨或許有不下的時候,非議與追問卻永不會停止。

人類需要真相,即使白骨黃土,耄耋垂暮,仍然有人寄托後代等待答案。`穀衍要一個真相,陳言不要這個真相。

那麼江澤濤自己呢。

如果他是父親,如果他是父親,又要如何選擇。

山光破曉,水落石穿,穿透迷霧他似乎得到了一個回答。

“你在審訊我嗎,長官。”江成宴聲音透著一股涼意。

“如果是呢?”穀衍挑眉一笑,低沉的聲音宛如曲調優美的大提琴。

“審訊室在看守所,審判席在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