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0(1 / 3)

淩數找到了。

仿佛心口巨石被挪開,身心一下子放鬆,轉瞬又被提起來,因為不知道挪開的勢頭會不會再一次砸中自己,蘇葉眼神閃爍,“他,還好嗎?”

她不敢問敏感的字眼。找到了,但不知道是生,還是死。

周浦深說:“有遊客在奧莫河上遊的大嘴族部落裏發現了黃種人,下邊的人去探過了,是淩數沒錯,放心,他還活著。”

“上遊?”蘇葉疑惑。

淩數當時被迫跳河,應該是被衝到下遊才對。

周浦深說:“大概是被出來狩獵的大嘴族人救起來帶回去了,這就是我們一直尋覓未果的原因。”沒有人想到要往上遊找。

“他為什麼沒有想辦法回來?”

周浦深說:“現在不清楚具體情況,我要親自去一趟。”

蘇葉遲疑了一會兒:“原始部落,你要小心。”

她自認現在沒有能力幫上忙,不成為他的後顧之憂就已經是幫忙,“我留在新島等你,會繼續練習記憶法。”

他說是讓她教,實際上不過是陪她練習,不說破罷了,她何嚐不知道。

她心裏跟明鏡似的,心裏頭必然為記憶力消退擔憂、畏懼,隻是從未表現出來,他的目的,她也當作不知道。

不知道誰才是楚門。

比病痛更折磨人的,是心理的恐懼。周浦深把她擁緊了些,她越通透豁達,他越覺得心疼,然而也隻是說:“好。”

彼此都明了對方的心意,理解對方的用意,心心相惜,再暖心不過了。

周浦深連夜啟程,蘇葉送他出門,在門口吻別,看著車尾燈光變成圓點消失在路盡頭,蘇葉才轉身,才抬眼,一怔。

周母站在後麵,也看著門外。她有四分之一的加拿大血統,混血痕跡在她臉上表現得要比周浦深明顯得多,高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膚,還有深邃的眼窩。

她肩頭掛著披肩,雙手內闔,靜靜立著,優雅矜貴。

蘇葉問候:“伯母。”

她沒回答,轉身上樓去了。

周浦深臨走時吩咐過,和他母親相處,得慢慢來,不要抱希望,也不要勉強自己。

蘇葉叫來周母的貼身傭人,“你願意和我聊聊嗎?”

傭人看她兩秒,點頭答應。

蘇葉這夜睡得很晚,家裏頭連掛鍾都沒有,她也不知道是幾點,隻直覺已經很晚。

床太寬,隻有她一人,輾轉反側睡不著,索性起來,推開玻璃門,海風伴隨著海潮聲灌起來,吹起了她的裙角。

深夜的新島,竟是這個樣子。

遠處,海真正和天接壤,水天一色,銀白如玉的月掛得很高,在海麵上拉出長長的倒影。近處,潮水湧上岸變成白色,衝著岸礁和沙灘,反反複複。

新島在夜裏才真正像是座孤島,環島公路上的燈亮著綿延申向遠處,隻有一條光帶。樓下院子裏的燈徹夜亮著,照著嘩嘩作響的椰樹林。

蘇葉在這裏住了那麼久,頭一回感受到了孤寂落寞。

那麼周母呢?那麼漫長的日日夜夜,獨自一人,守望孤獨的海岸線,是什麼樣的心情?

傭人說,周母有著十分高貴的出身,被取名aaricia,寓意尊貴的公主,她的個性也很驕傲,即便在周家過得不順遂,也獨自咽著不會與人評說,嫁到香港多年,極少和名媛貴婦們擺桌論長短,安安靜靜地,更顯得孤傲。

機緣孽債,回環往複,蘇葉覺得緣分真是奇妙的東西,碰到它時,你無法預知它是好是壞,你隻能跟著它走,前路都是命。

當初她以為,是周家對不起她,從她童年伊始,周家就像是懸在半空上的刀子,看著就要落下來,讓人提心吊膽,最後這一天終究來了,坎得她的家庭支離破碎。

不恨是假,但是說起來,又有什麼恨的理由呢?

咋一想,她無辜,鍾路鳴也無辜,被卷入紛繁複雜的關係裏,她被影響了一生,他則斷送了下半生。

但是戴莉是她的母親,是鍾路鳴的妻子,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影響著戴莉,她咎由自取,他們何嚐不是?

當蘇葉為探究這些,越來越深入,才驚覺,周家對不起她,他們鍾家又何嚐對得起周家?

相互糾纏相互影響,說不上誰無辜誰高尚。

而如果沒有那些糾纏,她不會遇見周浦深。也許這個時候的她,穩穩當當畢了業,找一份還算合意的工作,有一份不錯的收入,朝九晚五,遇到一個合適的人,結婚生子。

聽著順遂安好,不用經曆早熟,承擔那些與年齡不符的擔子,也不會在非洲遭遇埃博拉,遭受*和心靈的雙重折磨......

但蘇葉想,以錯過周浦深為代價,她不願。

她願意經曆所有的磨難,換周浦深一個青睞。換一種說法,或許周浦深,正是上天為回報她的艱苦磨難,贈予她的厚禮。

她一定會細細品味,好好珍藏。

那麼他的家庭,他的母親,那個曾經與戴莉不共戴天的女人,她也會敬之重之,求得互相寬宥。

故人已去,往事已矣,她的生活才剛開始,往前看才能有收獲。

蘇葉覺得有些冷了,回到房間,突然想要看看時間,恍然發現已近年底,她到新島已有月餘。

周浦深輾轉乘直升機到了那座電站,又換乘越野車進入原始森林。

電站出去幾公裏之後就沒了路,越野車前頭還有一輛坦克在開路,沿途路過原始村落,方睿找了幾個懂當地語言的人帶路。

再深入就到了穆爾西人的地界了,陸續可見幾個渾身□□,紋著圖騰的男人穿梭在樹林裏,他們有些還背著槍,看到周浦深一行陣勢浩大,也不敢靠近,躲在樹後麵瞄,也有人跑回去通風報信,奔跑速度異常快。

等到了村口,一群族人聚集在村口,嚴陣以待了。

男人都拿著長棍,部分配著槍,女人們則坐在一旁觀戰,同樣渾身□□,乳.房上吊著環,嘴裏塞著大大小小的盤子,有的有一個乒乓球拍那麼大。

這也是大嘴族名字的由來,這裏的女人以嘴大為美,從小就把嘴唇隔開往裏塞盤子,把嘴撐得大大的,哪家姑娘嘴裏的盤子大,身價就高。

原始部族的人,保持著人類最原始的自殘式的審美,在現代人看來,顯得驚悚駭人。

不少士兵下意識遮住了眼睛。周浦深最先下了車,方睿急忙跟在他身後,“先生,我先去探探路子。”

周浦深說:“好好呆著。”信步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