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菡……”
“嗯。”
“玉菡……”
“嗯。”
三個字，自兩個人的口中而出。來來回回無數次，終於在李蕭口中止住了。
“若我一直叫下去，你是不是也會一直嗯下去？”
蘇玉菡看著馬車的某一個角落，又嗯了一聲。
李蕭抱著她纖腰的手漸漸收緊，說道：“我想一直這樣叫下去，也想一直這麼抱著你。”
蘇玉菡閉眼不答，一如既往地沉默了。
李蕭深深吸了一口氣，滿滿都是蘭花的香氣。她抬頭看著蘇玉菡，微微一笑，說道：“我想成為一個能夠保護你的人，但我知道那需要時間。所以我要暫時離開你，也請你一定別忘了我。”
三百裏的路程到底有多遠？
對於李蕭來說一點兒也不遠，至少她還沒準備好就已經走完了三百裏。
猶記得那個下雨的夜晚，那座破舊的廟宇，那個赤足獨坐的姑娘，凡此種種，仿佛就在眼前。
馬車停在隋城外的一片密林之中，那裏古木森森，一眼望不到邊。
李蕭支開了哥哥姐姐，車夫也不知道去了哪裏，四下早已沒有了人，真是個安靜的時刻。
傍晚時分，天灰蒙蒙的，似乎又要下雨了。
車內的兩個人就這麼坐著，誰也沒有說話。漸漸地……氣氛開始變了，變得傷感了起來，李蕭拳頭緊握，看著桌子的一角出神。
“我幫你上藥。”
蘇玉菡與李蕭的相處模式，打破沉默的始終是李蕭。此刻依然是她打破了靜默的氣氛，開始去拿包袱裏的瓶瓶罐罐。
蘇玉菡靜靜地看著那青色的身影兀自忙碌，心裏也湧上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不在你身邊你要記得穿鞋子，別冷著了。我知道你武功高強，但是穿了鞋子總是好的。”
“傷沒好之前不許跟人打架，再裂開會很疼的。”
“要多吃東西，把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
“睡覺的時候多少動一下，總是保持一個姿勢很累的。”
“……”
沒完沒了的叮囑，全是些瑣碎得不能再瑣碎的事情，總是些重複不斷地話語，蘇玉菡卻聽進了心裏，最後緩緩的點了點頭。
待到上好了藥，穿好了衣衫。蘇玉菡開口道：“李蕭，陪我下去走走。”
樹林深處陰影遍地，天似乎黑了下來。二個人靜靜地走著，漫無目的地聽著風吹樹葉簌簌作響，聲音似乎有些淒涼。
那條逐漸變黑的道路，可不可以再長一些？最好是永無盡頭，就算是永遠的黑暗……隻要有人陪著，也是好的。
一滴水珠打在了蘇玉菡的額頭之上，仰頭，天空已經一片漆黑，那朵朵的烏雲正在迅速聚攏。原來……竟也走了這麼久了。
“下雨了。”蘇玉菡伸手，如願地接到了雨水，有些涼，不像淚水那麼溫熱。
李蕭看著黑夜中的白影，似是渾然不覺雨勢突然變大了，隻一會兒，她突然醒過神來，展開袖袍，擋在蘇玉菡受傷的左臂上方。
風吹起兩人濕漉漉的頭發，那青色與白色的發帶交織在一起，它們在風中飄蕩著，似是在告別。
過了很久，蘇玉菡扭頭，看著李蕭用另一隻手胡亂地摸了一把臉，雨水已經打濕了她瘦弱的臉，風也吹不幹那冰冷的水珠。
鹹的啊，雨水是鹹的，李蕭又摸了一把臉，深知鹹的不是雨水，是混合在雨水中的淚水。
樹林，雨夜，兩個人，相隔距離不過半尺。
如果不是嘈雜的雨聲，她們便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蘇玉菡抬起右手，輕輕拂掉李蕭臉上的水珠，一次，二次，三次，到第五次的時候她終於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