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大道的夜色,並無濱海大道那般絢麗。尾氣太多,天橋橫豎,交錯紊亂,人聲鼎沸。這是老城永遠解決不了的弊病。張翀駕車送我回公司。元宵節亦加班,身心俱疲。
“是嗎。”我看著窗外,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擋住了視線,事實上,我看不遠。我記得,在平野上,我也僅僅是看得到在眼前的一畝田,一頭牛,天際那邊的,毫無興趣,那別人嘴上的豔屑,聽著美妙動人,與己何幹?!隻徒增悲痛。
張翀搖下車窗,把音樂開到最大。是張靚穎的《新不了情》。
這一份情永遠難了;
願來生還能再度擁抱;
愛一個人如何廝守到老;
怎樣麵對一切我不知道;
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如果愛,就深愛;若不然,你滾遠一點。”張翀不悅。語氣毒辣。
“翀兒。”
“叫我全名!”
“翀兒!”我執意。她不語。
“聽這句歌詞‘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又如何。”
“寫得夠爛吧。”
張翀納罕地盯我一眼。
“既然是痛苦的,為什麼還忘不了?”我說。
張翀繼續沉默。眼睛直視前方。車如流水馬如龍。
“既然我們都不快樂,為什麼還要道盡生死纏綿,糾纏不放,又有什麼益處?我們還小?概不是中學時代之花前月下,喝西北風唱‘當山峰沒有棱角的時候’吧。喜歡是好,可是,拿什麼來喜歡?
“瘋狂,全城熱戀,然後不必交水電費,無需交煤氣錢,房租也免了,地稅國稅個人稅,統統逃掉。
“一月三千八,扣掉支出所有,還學著人家在電影院的角落裏偷偷接吻。然後回家喝白粥,吃鹹魚。”
“我不是於曼之!沒那麼喜歡貓,天天吃魚。”張翀撲哧笑出來。
“倘若迫不得已讓我養貓,我寧願去聽我聽不懂的昆劇。家裏有狗,它對我已然很忠誠,貓狗不對眼,總無法把兩物放在一起。克我!”
“自己‘執生’啦。”張翀竟用粵語答我。看來怒氣已消。
“好。到了。我自己好自為之。”我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愛屋及烏,別把我家阿彪嚇著了。”
父母去了省外,我墮於喂養,暫寄張翀處。
“呿。一條廉價的土狗。生怕我將它打邊爐?”張翀前仰後合。
於曼之最終沒有去聽張翀的演出,這在我所料之內。她愈愛愈似貓,終究聯係不上了。
有一天,張翀問我“曼之哪裏去了”。
“貓似精靈,如果沒有人喜歡,哪裏去了,不喜歡她的,終究是沒有知道的權利,也無知道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