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原一臉疑惑問向他:“天欽叔,我根本就沒見過你,你怎麼認識我?”
“你啊,和小時候一樣可愛,我一看你的臉就能看到你爸爸的影子。”
“你猜猜這是誰?”
鄭原把貢布索朗拉過去,劉天欽摘下眼睛:“是普旺的兒子吧。”
貢布撓著頭,麵對這個初次見麵的陌生長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是,我叫貢布索朗,天欽叔。”
“好,好,這十幾年過去了,你們倆都成大小夥子了。”
“趕緊坐吧,別站著了,你們等等,我去換一件衣服出來。”
劉天欽走進自己臥室,從裏麵再出來時戴了黑框眼鏡,又換了寬鬆的棉布開衫,恢複了教授的那種書卷氣。
“你們這次過來,是有什麼事兒嗎?”
鄭原開門見山問道:“天欽叔,我爸爸在2001年航難事故,你知道的吧?”
劉天欽聽到這個消息,眼神明顯暗淡下去:“知道啊,我當時也覺得惋惜,如果他沒有出事,一定是國內古文化的領軍人物。”
“可是,我有一個疑問?你看這張影印單和航班手冊。”
他接過鄭原遞過去的複印文件,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什麼意思:“我明白,你爸爸臨時改簽來海城,你是覺得跟我有關。”
“您別生氣,我們可不是說是你害了我爸,隻是想搞懂他為什麼臨時改簽要來海城,是想跟你商量什麼事情嗎?”
鄭原的話,劉天欽一直都沒有回答,他盯著自己的指尖癔症了很久,這才緩緩抬頭:
“你猜對了,他在出發前一天晚上還在跟我打越洋電話,說他感覺到這次高峰論壇不尋常,可能有些人已經發現他的身份,他說有些事要跟我商量,我們怕電話被錄音,隻約定了搭乘第二天的航班來海城。”
“然後到第二天後,我在新聞裏看到你父親乘坐的那班飛機墜毀,這才感覺嚴重了,我本來是想聯係你們的,但你爸爸和我通話時告誡過我,一旦他出事不要跟他的家人聯係,這十幾年都別有任何接觸,這個舉動,不但可以救我也能救你們娘倆。”
“除非你們親自找上門,我才能跟你們接觸!”
鄭原滿臉疑惑:“這是為什麼?”
“你們跟我來吧,我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
鄭原他們跟著劉天欽進入書房,他們各自坐進沙發,劉天欽從手底下的抽屜拿出一個相冊,擦了幾下灰塵顫巍巍打開。
他看向劉天欽的身後,相框裏全是劉天欽年輕時在頓登縣插隊時拍攝的照片,黑白的照片中有他老爹年輕時穿著藏袍的圖片,也有普旺嘉錯打獵的影像,他們看起來勇武豪邁,精神爍爍!
劉天欽摘下眼睛,趁著鄭原看照片的功夫,把他手裏相冊翻到首頁。
這是一張知青合照,照片中有男有女,有高有低,他們穿著不甚合體的綠布褂子,身上挎著布袋書包,瘦弱肩膀比著統一姿勢,在眾多朝氣蓬勃的麵孔中,鄭原一眼就看到,年僅16歲的劉天欽也在隊伍裏。
劉天欽看著這張照片,仿佛又回到那個激情燃燒的歲月,這張泛黃照片逐漸加色,最終化為眼前一個個活人,像電影幕布般有了色彩!
1975年,年僅16歲的劉天欽高中畢業後加入轟轟烈烈的知青大軍,糾結著一群知識青年坐上火車,來到祖國西南方向的雪域高原,趕赴他們美好憧憬中的廣闊天地。
“在那東山頂上,升起白白的月亮,年輕姑娘的麵容,浮現在我的心上,年輕姑娘的麵容,浮現在我的心上,啊依呀依呀拉呢……”
火車上,知青們拉著手風琴,吹著口琴,坐在綠皮車廂裏伴唱高歌。
他們的歌聲沿著車廂朝外流淌,掃過茫茫無垠的戈壁灘,沿路迎著烈焰陽光停在雪域納渠市。
一下火車,來接站的人吵吵鬧鬧,車廂內外行人絡繹不絕,所有人見到天空都愣住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湛藍的青天。
車站喇叭吆喝著幹勁十足的革命口號:“支援農牧學大寨,爭當勞動標兵,為祖國的建設添磚添瓦……”
“你們是來插隊的知青不?”
知青們轉過身,迎頭走來一個牧民小夥兒。
他理著寸頭、黝黑的皮膚略顯粗糙,兩頰浮現高原特有的駝紅,單隻耳朵戴著天珠耳環,身上的褐紅色藏袍下露出黝黑皮靴,手裏還提著一塊“歡迎知青同誌”的牌子。
“是,同誌,你是誰?”
“我叫德勒頓登,縣裏派我來接你們,你們收拾好東西跟我來。”
“好,辛苦了,”
他們跟德勒頓登出了站,繞過站前廣場來到一輛拖拉機汽車前,這汽車上綁了紅花,但依舊掩蓋不住它的泥濘破舊。
“這,怎麼上啊?連個座位都沒有。”
一些女同誌看到汽車軲轆、車幫全是泥,還有一股牛羊的膻味,根本不願意上去,用海城方言站在地上嘟囔抱怨。
德勒頓登撓著腦袋,語氣有點尷尬:“對不住,頓登縣確實準備了去巫峴牧寨的汽車,本來我們想給你們租另一輛汽車去縣裏,但是太貴了,這個車是我好不容易借來的,他們用來拉牛羊還沒來得及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