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吻(2 / 2)

“就這件了,這件說完就沒了。”許稷張口便是胡話。

“騙子!”

她這邊剛嚷完,窗子口忽傳來一熟悉的聲音:“縣官賭博,抓現形。”說罷身影閃至門口,撩起簾子長腿一邁,就大方走了進來。

千纓看清來人瞪圓眼:“你幹麼到我家來!”

王夫南道:“驛所無趣,所以到這來,有甚麼不對嗎?”他二話沒說將手中包袱放下,“順帶送東西。”

許稷瞥一眼那包袱,知裏麵定是許山托王夫南帶來的山貨和飴糖,遂道謝接過。

千纓不高興,但看在許稷的份上,卻抬首對王夫南道:“不若我們來賭一局?”

許稷讓開,由得王夫南與千纓賭六博,自己則卷了冊書挨著矮窗讀。

千纓一會兒“可惡”、一會兒又嚷“你的散怎可以從這裏走啊不要耍賴啊”、一會兒又扭頭“三郎他欺負我”、再一會哀嚎“我的魚又被吃掉了”,總之永遠落於下風。

連輸幾局,千纓就要變成窮光蛋。雖賭的不是真錢,但她心中總是忿忿氣不過。外麵報更聲咄咄響,千纓不高興地扭頭看外麵,春日夜風已經不冷了,吹進來甚至有些宜人。

王夫南朝她伸過手,手心朝上。

千纓說:“做甚?我沒有錢!”

“給你解氣。”

“誒?”千纓想,這是送上來給她打嗎?

她正要動手打,矮窗那邊卻飄來聲音:“千纓別上當。”

“為甚麼?”

“你打他的手,你也會疼啊。”許稷翻過一頁書,心不在焉地提醒說。

“是哦!”千纓恍然大悟,決定不用手打,遂抓過博箸,朝王夫南手心打過去。王夫南縮也未縮手,任她連打了幾下,手心已紅,眉頭卻沒皺一下。

千纓到底不是心腸冷硬之輩,打了幾下就收了手,丟掉博箸說:“沒勁,不打了。”

王夫南收回手:“十八娘可是解氣了?”

“才沒有呢。”千纓毫無底氣地說。

王夫南又起身出門,拎了一壇酒進來:“請你喝劍南燒春,解氣嗎?”

千纓已有一年未喝過燒春,內心鬥爭一番,最終起身去拿了碗,毫無原則地回說:“有點解氣了。”又喊許稷:“三郎也來喝酒哪。”

“不喝了,你們喝吧。”許稷又翻過去一頁書,單手支頤對著燈台繼續往下讀。

春風伴酒,香氣襲人,讀書似也要醉。

那邊兄妹二人難得冰釋前嫌地坐在一起飲酒,偶爾拌嘴卻也有笑聲,春夜溫柔得一塌糊塗。

許稷看書看得走了神,驟然醒來,朝那邊看去,卻見燭火搖曳,燈苗快燃到底,而那兄妹二人也喝得暈暈乎乎,想必一壇劍南燒春早已見了底。

她擱下書起身,前去收拾了博具,又將喝得臉發燙腦子發暈的千纓拖起來:“千纓啊,不能再喝了,睡覺吧。”

千纓迷迷糊糊睜開眼,忽然笑起來,兩手抬起,捧住許稷略發涼的臉,含含糊糊道:“三郎啊,那個人很壞的你要當心他。”

“恩,我知道。”許稷隻想著將她帶回房,連連應道:“我知道他很壞,但太晚了,回去休息好不好?”

千纓點點頭,將全部重量都壓在她身上。許稷沒她那麼大力氣,吃力扶她回了房,將她安置好後退了出來,又往堂屋去。

王夫南倚靠門框席地而坐,雙眼微闔,呼吸裏都帶著酒氣。

比起千纓,他醉得似乎要理智得多。

許稷走到他麵前:“大帥該回去了罷。”又改口:“十七郎該回去了罷?”

對方卻恍若未聞繼續睡。

許稷深吸一口氣,俯身要拉他起來。可雙手才剛搭上他的肩,他的手卻霍地抬起,反抓住她雙臂,力氣大得甚至嚇到許稷。

“十七郎——”

王夫南上身忽往前傾,許稷一個不穩便跌坐在地,後背卻被他穩穩托住。

他收緊臂,頭也往前傾,離許稷的臉不過一寸距離。

許稷幾乎看不清他的臉,隻感受到那撲麵而來的甘冽酒氣與他紫服上的木頭香,以及愈發逼近的熾烈氣息。

庭院裏已偶有蟲鳴聲,靜得簡直出奇,許稷甚至聽到自己可怕的心跳聲。

正愣怔之際,他額頭忽抵上來,鼻尖也與她交錯相碰,唇與唇之間更隻剩下了一分的距離,幾近相貼。

堂屋的燈悄然熄滅,王夫南睜開了眼。

喝多了這樣的借口,隻能用一次。願這一次,此生無憾。

他托住許稷後背的手上移,輕啟唇,俯身低頭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