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2 / 3)

康熙五年的冬天較往年而言顯得格外漫長:少年皇帝屢次被張揚跋扈的權臣踐踏著尊嚴;朝中忠良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罪名而被滿門抄斬;後妃因為“非意外”的原因而失去皇子……這個冬天唯一的件好事,應該福全被冊封為裕親王一事了。

但縱使這樣,新年的紫禁城還是被陰霾籠罩著,人們緊緊抓住那絲若即若離的節日氛圍,強顏作笑。

芳兒也被這種無處不在的壓抑的氣氛給弄得喘不過氣來。隻是在年初頭幾日,往慈寧宮跑得勤了些,後來她就告假說是身體有些不適,推掉了好些宴會。其實她的身體是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沒到不能出門的地步。她隻是不想在演戲了,每天,每時每刻都要在人前演一出大家都知道“不是真的”戲;每個觀眾都是演技極佳的演員,無論何時她們都能適時地扯出一個象征著“家和萬事興”、“國泰民安”的笑容。她演得累了。

現在,她比誰都希望,玄燁能盡快親政,盡快把大權握在自己手中。她不得不承認,皇宮裏的安全感是建立在權力之上的。

但是,她還沒等到玄燁親政來保護她的那一天,就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她生命中一樣寶貴的東西。

那日他在乾清宮大宴朝臣,作為大清的皇後這樣的場合自然是少不了她作陪的。他怕她不喜歡那樣的氛圍,曾委婉地向她提過,如果她不喜歡可以不參加。但是倔強如她,又怎會留他一人獨自一人麵對那些豺狼虎豹呢。即使她什麼也做不了,她也想陪在他身邊,給他些許勇氣,讓他無所顧忌地勇往直前。其實她不知道,隻要她在他身邊,他做什麼都是束手束腳的,何談毫無顧忌?

宴會過後,王公大臣們紛紛退去,有四位輔政大臣留了下來。按例,他們是給少年皇帝講“治國之道”的;照理,這種時候按照“後宮不得幹政”的祖製,她應該退避的。但是那個晚上,他卻讓她留下來,陪在他身邊。因為她的爺爺也在輔臣之列,他想多給她一些時間待在親人的身旁。但是,誰又會想到,他的好意,最後會變成最無奈的惡意呢?

鼇拜他們也沒有在年頭上為難玄燁,隻是他們老一輩的在遙想自己的“想當年的戎馬生涯”,還時不時的感慨“大清入關以來,滿人馬背上的功夫真是大不如前了”。如此說著說著,他們便想到了,那個騎射功夫了得的女子。

“老臣聽聞皇後娘娘的馬上功夫了得。實在是想見識一下啊。”鼇拜起身朝芳兒的方向拱手道。

芳兒感覺到坐在身邊的那個人的溫度瞬間冷了下去,他捏著扶手的指關節已經翻出了慘白的顏色,正待發作,卻被一雙溫軟的小手撫上。他抬手對上她的目光,她含笑著朝他點點頭,似在說“我沒事”。她回頭,看向鼇拜,笑道:“看樣子,鼇中堂對於當年沒有親眼看到我射死猛虎一事,還是耿耿於懷啊。也難怪,又有誰會相信一個八歲小兒能射殺猛虎呢?”

鼇拜作揖,急辯:“娘娘誤會了,老臣並無此意。老臣對娘娘是‘女中巴圖魯’的事實深信不疑。隻是老臣一隻腳都已踏在了棺材內,卻至今都沒有親眼瞧見過我們大清最高貴的巴圖魯的英姿,實在是遺憾之至啊!”

遏必隆隨即附和,索尼已是憤怒之極,芳兒用眼神示意爺爺不必動怒。她還是保持著她大清國母應有的威儀與氣度,笑道:“既然鼇中堂都這麼說了,如果今日不在大家麵前獻醜一番,倒是我的不是了。”

說罷,她讓人在乾清宮外燃起了火把。

芳兒原本是想打著馬虎眼蒙混過關的。但是一想到他讓玄燁在朝堂上受的氣,以及慘死的費揚古一家,她那種好勝心又回來了。她想讓鼇拜折服,仿佛這樣就能泄她心中的羞憤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