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素軒目光閃動,低頭仔細為她整理蓋在身上的錦被,冷清的笑音向今晚的月色一樣沉靜如水:“不過是為了藍淩罷了。”他說的是那樣從容和不在意。
容素卿聽到這樣的話,心中本應痛苦絕倫,苦澀難忍,然而她卻隻是疲憊不堪的輕輕微笑著,如果扯動嘴角也算是微笑的話。
死一樣的沉默。
素軒的手中,是一隻淡綠色的藥瓶,在燈光下流淌著瑩潤的光芒。他輕輕揭開她的衣領,用蘸著藥膏的手指溫柔的輕撫那瑩白頸子上觸目驚心的紫黑掐痕。
他溫暖的眼神是那樣良善柔情,小心翼翼的動作仿佛是在撫摸價值連城的瓷器。
即使最深情的情人也不過如此。
隻怕此刻任憑是誰見了,也決不會相信他正是這掐痕的始作俑者。
一個真正的有血肉的人怎麼可以如此兩麵!
細細抹完藥,又耐心的將被角掖好,這才站起身來, 溫柔地微笑一下,淡淡的聲音極為清朗:“你早些休息。”語聲微頓,驟然收住了下麵的話,轉身就要離去。
床榻上的素卿急切的喘熄了幾下,耗盡所有的力量,低啞的開了口:“軒。。。是在怕我麼。。”
容素軒的腳步霍然止住,卻依然眼波帶笑,隻是空氣中彌漫著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回眸低聲道:“卿兒果然是嫌命長呢。可不要叫我後悔沒有殺你。”秋波一轉,兩道逐漸冰冷的目光,閃電般凝注到少女麵上,淩然問:“憑什麼說我怕?”這是他曾經不屑於問的話,卻情不自禁的問出口。
香爐中散發的青煙掩映下,素卿蒼白而冰冷的麵靨,突又泛起一絲譏誚的冷笑,嘴唇顫唞著,輕聲囁躡道:“就憑軒的一滴淚啊。”
她幽幽的歎息巫蠱一般傳入他的耳朵,素軒垂首斂眉,再也不發一詞,愣怔片刻,拂袖而去。。。。。
素卿隻覺眼睛發黑,喉頭發甜,終於忍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濺上了藕荷色幔帳。緊跟著再也支持不住,頭一歪,再次陷入昏厥。
最後殘損的意識是,自己手裏終於有了一份籌碼。。。。。。
冬天的月亮缺了又圓,新一年的元日再次到來。
一切似乎和去年沒有什麼兩樣,然而一切都變了。
素卿身著精製的水藍色宮裝,越發映襯出瑩白的雪膚,頸子上的瘀痕尚未消除,隻好佩戴一副珍珠項鏈遮蓋。迎春髻上一支絞絲攢珠釵閃耀著淡淡冷光。雖然比去年瘦弱了些,越發弱不勝衣,卻增長了幾份成熟的嫵媚妖嬈。神色和麵容似有弱症,反而別添了一分淒婉的病態美。
身著霜色刺繡錦袍的素軒一臉溫和體貼,柔和的牽著她的手,徐徐走過那些華麗的樓台軒榭。
然而這一切華貴氣派的宮廷美景,在素卿眼中,全然失去了本有的瑰麗。
她再也不是去年那個好奇而興奮的走進皇宮的少女。
這奢華精美的宮殿,像是地獄的惡獸,早已經張開血盆大口,焦急等待著瘋狂的殺戮,不是麼?
畫棟雕簷的長廊盡頭,一個年輕公子正在等待。·思·兔·網·
這一情景幾乎讓人錯以為回到了一年前的今天。同樣的地點,同樣的情境。
然而這隻是一瞬之間的錯覺。
自然,站在那裏的永遠不再會是藍清,而是,藍澈。
他的衣飾永遠是那樣華麗考究,身著豆綠色鑲金邊的錦緞華服,笑容依然是不變的輕浮。
即使在寒冬裏他也隨手拿著那把裝飾性的折扇,翠綠碧潤的扇墜輕輕搖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