絢麗的晚霞,映著官道邊長成的麥子,顯出一片難以描摹的燦爛顏色,木葉將落未落,大地顯得越發蒼涼。我們一家上上下下拾柒口,擠在兩輛破舊簡陋的馬車中,開始了荒蕪的旅程。
母親已然換下了華麗的絲綢衣裳,換上青色的粗布袍褂,然而她的微笑卻比以前還要溫柔,輕輕握住父親的手:“子,你不是本來就厭倦朝堂中的爾虞我詐?這樣一來反而好,我們一家可以遠離是是非非,去過自由自在的日子。”
父親憔悴不堪的臉上猛然抽搐一下,劃過一絲難言的痛苦,緊緊回握住娘親的手,好半天,才喃喃低語道:“櫻兒,你不怪我嗎?”
母親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嫣然而笑:“隻要我們一家平平安安的在一起,比什麼都好。即使沒有錦衣玉食,隻能吃糠咽菜,櫻兒心中也歡喜的很。”
父親忍不住長歎一聲,神色突然變得越發灰黯起來,千百種難堪滋味,齊齊湧上心頭,再開口時聲音中已含哽咽之意:“這些年來,我也多少知道聖上的為人,謀反篡位,是他心中最大的忌諱。眼下雖然沒有證據,無法將我等依法查辦,卻隻怕他並不甘心。。。。”說到這裏,他驟然縮住了口,周身猛然打了個寒顫,一絲冷汗自額上流下。。。。。。
娘親的麵色頃刻變了,渾身顫唞的如篩子一般。淒然的目光滑過懷中的淇猗,又轉向坐在對麵依偎在霜霜懷中的敬之。
四歲的敬之到底還小,似乎被娘親眼神中的淒絕嚇住了,不由自主越發靠向霜霜。
汗珠,已沿著霜霜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她的嘴唇卻幹得發裂,舐了舐嘴唇,臉上卻依然留著淺笑。
以後的那段恐怖記憶,或許是潛意識的抗阻,漸漸變成粗略的框架。。。。。
逃亡路上,在全家臨時寄居的破屋內,殺手持刀砍向每一個人。
趁人不備,霜霜挺身而上,奮力轉移殺手的視線,又拚命的暗示我躲進灶台裏。
殺手通紅的眼睛裏流淌著嗜血的筷感,鋒利的刀鋒不斷穿刺著她柔軟的身體,一刀,兩刀,三刀。。。。。
霜霜終於躺倒在無邊的血河中,用自己的屍體掩藏住灶台的封口。。。。。
一片血腥殷紅中,殺手揚長而去。
我驚恐萬分的撲向每一個人,父親,老管家。。。。。還有霜霜!我的霜霜!甚至連繈褓中的小妹都不放過!家人們全部大睜著眼睛,滿帶著憤怒和不甘,麵目猙獰扭曲,死不瞑目。
渾身是血的我正在驚慌失措間,卻從外麵走進一個女人。
這是一個路過的人,她的白衣若雪,步履輕盈,悠然看著四周地獄一般的淒慘景象,卻絲毫不以為然。她不理會地上苟延殘喘的女子,隻是饒有趣味的看著手足無措的我,這個雖然滿心恐懼,卻不流一滴眼淚的小孩。
母親望向來人的眼睛裏含著卑微的哀求,對生存的渴望是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然而白衣女子隻是遠遠看著,甚至發出一聲輕笑。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白衣女子隻是瀟瀟笑著靜候她死。
母親的眼裏漸漸絕望,隨著□聲的減弱,終於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白衣女子歎了口氣,帶著春風般的溫柔笑意走向我:“現在你是孤兒了,願意跟我走麼?”
我看向他,臉上居然麵無表情,默默點了點頭。
她笑笑的牽起我的手,轉身向門外走去。夕陽中似乎看到那日荷花池畔霜霜的笑臉,悄聲胄歎:““笑容可以掩飾真實的感情,是這世上最好用的武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