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淩驟然變色。
黑夜寂寥,冷了月光。死一般的靜寂中,隻有兩人呼吸相聞。
良久良久。
藍淩抬頭仰視著穹蒼,心內萬念奔湧,英挺的臉龐因強忍的苦痛而幾近扭曲,終於幽幽長歎一聲,苦笑道:“若是我答應了,到頭來你也未必會放過我和素兒。既如此,又何必多說?”話聲一了,立刻轉身,頭也不回的,大步走進夜雲淒迷中。
他悲傷的麵容,被悲哀淒涼的夜色一染,變得蒼白。不經意間,竟有淚水沾濕了麵龐。
抄手遊廊外,雕花欄前,素卿倚靠闌柱,迎風而立,美麗的眸子凝睇著遠處的幾竿修竹,眉心顰起,全然是化不開的心事。
一陣急遽的腳步聲響起,藍澈頃刻間來到身後,素卿隻是微微咬了咬嘴唇,身形淩然不動,連頭都不回。
藍澈雙掌互撫,沙沙作響,等了半響,仍不見她有所反應,終於忍不住含笑開了口:“愛妃身子虛弱,不在房中休息,卻在這風口裏站著做什麼?若是著了涼,為夫是會心痛的。”
素卿冰冷的臉上泛起一絲譏誚,回眸飛了他一眼,嫣然笑道:“這裏並沒有旁人,三殿下又何必假惺惺的做戲?沒的教人惡心。”
藍澈聞言麵上隱有怒容,但卻極力隱藏,沉聲道:“愛妃在想些什麼?”尾音一頓,轉而帶有幾分戾氣:“莫非是在想那個小孽種麼?”
素卿隻是冷笑一聲,依然將眼光投向遠方,似乎根本不屑回應。
這種輕蔑的態度向來最是傷人,藍澈頓時變了麵色,沉吟半刻,硬是發出一陣冷酷而惡毒的笑音:“愛妃為了那小孽種命都可以不要,竟然冒死除掉自己腹中胎兒。可惜啊。。。。。”他故意哀歎一聲,伸手捏住素卿的雙肩,將她強行掉過身來,不懷好意的雙眼死死盯住對方的表情,字字道:“可惜愛妃一腔癡情所托非人,藍淩絲毫未將你放在心上。”
素卿聞言,麵上的神色反而越發輕鬆,微微一笑,道:“待要如何行事,隻憑我自己的心罷了,談不上為了藍淩如何。同理,藍淩也亦然。你這招挑撥之計,用在臣妾身上,卻並不合用。”
藍澈頓時愣怔住了,虛偽的表情漸漸散去,麵上陣青陣白,亦不知是驚是怒,過了半晌,竟換了種奇特的眼光,像是不認識一般,將素卿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隻見她一雙明眸冷冽而清澈的望著自己,嘴角掛著一絲輕淺的微笑,略有嘲諷之態。一縷朝露,在其身後散開,像是從雲中走來的仙子。
她嫣然一笑,伏上藍澈的耳畔,輕聲呢喃道:“你們男人呐,就算活著一天也要爭個你死我活。卻不知道,即使最後爭勝了,心卻早就死了,高高在上的活著,也不過是行屍走肉。”她的聲音中含著澈骨的悲憫,語聲頓處,忽又長歎一聲。
藍澈的麵色轉而森寒。一時之間,懵懂得忘記了回話。沉默半響,突地將她向後一推,厲叱一聲,大喝道:“你這賤人,休在此妖言蠱惑!本殿下若不爭,難道拱手將大好山河讓給那孽種嗎?”
容素卿背靠在闌台上,眼微合,輕輕搖了搖頭,裙角瑟瑟,自顧自抽身而去。
藍澈歇斯底裏的聲音尤從身後傳來:“本殿下絕不會輸!你們隻死了這條心罷!”
臥房內外部充滿了藥香。雖然是一個豔陽天,素卿的手中卻撫弄著一隻紫銅手爐。淺淺的腳步聲推門而入,她的頭也不回一下,淡淡道:“來得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