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得她在給自家兒子的回信上,想多談一兩句所思所感都無從說起,能以文字傳遞給陸喬的隻有添香細碎的毫無波瀾的生意事,莫不讓她感覺無力。
“喬姨還有事?”見她愣神,添香十分隨意的問。
喬氏這才緩過神來,搖搖頭,“沒事,你忙,我回了。”
目送喬氏離開,又在門口駐足片刻,想返身回屋,一想內室裏還有個澹台瀟,添香頓了頓,再一掃眼卻與若有所思的子乙碰了一下目光,子乙微怔,隨即麵無表情的向添香恭恭敬敬的點了一下頭,依舊如根忠實的木頭立在門邊。
就在這時,月洞裏閃出一抹月白的身影,步履飄逸,姿態出塵,向著添香就走了過來。
子乙在添香的眼底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恍惚,好像還帶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這是什麼意思?可當他想再細細去看的時候,添香的眼睛已然淡然,黑白分明的好像秋日浩遠的長空。
“在等我?”陸白還沒到近前便已露出滿滿的笑意。
添香沒說是,也沒否認,隻微笑的道:“三清觀老觀主的身體怎麼樣了?這兩年多虧了他老人家開的藥,不然我就是這樣的晴天也不敢在外站久了,等會兒你回去的時候把食籃給老觀主帶去。”她說著低下嗓音,嘴角彎著道:“裏麵有油鹽雞。”
陸白一臉的笑意就這麼消失了,淡淡的,好像一泓深潭般凝沉的頓了一下,待添香掀簾子,他才又在嘴角掛上一抹出塵的笑,舉步跨進去。
“你身子好些了嗎?小腹還覺著寒嗎?晚上可用藥膳泡腳了,腳底還冷不冷?”他人邊往裏麵走邊絮叨的問著。
門簾子撂下,添香稍顯波瀾的眼睛又被子乙碰個正著,子乙這次沒規規矩矩的頷首,而是有些強隱忍翻白眼的姿態,添香不禁一笑,她雖與子乙相識很多年,可總共加一起也沒說過十句話,但偏偏是這個與自己沒什麼溝通的人,仿佛卻能看明白她,也許這就叫旁觀者清吧。
“我挺好。”添香駕輕就熟的回答著陸白每次來都要說的話,兩人都極自然的坐到炕沿的兩邊,她抬手為他斟了茶,微笑道:“清菊,嚐嚐。”
清菊是添香這座鳳祥樓裏有名的好茶,原材料菊花是從雒陽走水路運來,每次送來的數量不多,是以價格不便宜,而陸白在意這茶的原因是,菊花出自陸禮之手。
罔他被世人譽為神算,這兩年算來算去是越發看不懂她了,若說恨,她並不介意接受他與其他兄弟的幫忙,給她尋來的三清觀老觀主看病的事當初一出口她就應了,讓他高興了一夜未成眠,可時間證明,她不僅能接受他的‘恩惠’,陸喬轉托喬氏送禮物、陸昭每月一次的書信,甚至是陸禮或送菊花或引人來洽談生意,她都能微笑接受。
後來他漸漸品出不對來,她雖什麼都接受,卻好像什麼也沒接受,因為她根本就沒上心,所有的東西,對於她來說都似可有可無,無關緊要。
他這才覺得,想要這份感情彌補如初遠比時光倒流還要難。
“香兒,我想回一趟雒陽。”
“嗯,路上小心。”
“我想托香兒照看老觀主。”陸白不甘心她的淡漠,緊接著又道。
“我會時常去探望的。”添香品茗的同時,依舊保持著禮貌的微笑。
陸白鮮少動氣,此時氣息微亂的吞咽了一口茶,語氣也起了波瀾,“我可能就不回來了。”
這話倒是讓添香有些意外的抬眼看向他,陸白心口一滯,深深吸氣,道:“陸家光景一年不如一年,起先我年輕氣盛,母親去世便一走了之,當初之錯,我亦脫不了幹係,憑良心,不能隻苦了大郎、二郎、三郎,我得回去替換替換。”
添香挑眉,不知想到了什麼,也就一晃神的功夫便垂下眼簾繼續飲茶,對陸白說的話未予置喙,完全沒有參與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