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子虞笑了笑,“林家兄妹還在孝期,朕不能陷林卿於不孝之地,沈卿還是另擇良緣罷。”
沈戰毫不動搖,聲音鏗鏘,如誓願一般,“臣願等。”
蕭子虞一挑眉,笑了,“林卿,看來沈卿對林姑娘一片真心,你可要考慮考慮?”然後降低了聲音,仿佛自語一般,“太後大概會很喜歡林姑娘,她最近很喜歡做媒。”
林璧到嘴邊的話一轉,變成“學生回去與家父商量”。如果太後想要賜婚,這件事會變得很麻煩。
沈戰數月不見林黛玉,早已思念成疾,向蕭子虞告退去仁壽宮了,偌大的禦書房隻剩下蕭子虞林璧兩人。
蕭子虞方道,“林卿,你妹子若要配人家,沈戰不錯,為何不考慮?”沈家,多少人想攀都沒有門道,到了林璧這裏怎麼就使勁往外推了呢。
林璧抿抿嘴,還是將揚州時癩頭和尚和坡腳道士的話說了出來,不為別的,這件事至今還讓他心存疑慮,下意識求個心安。不管是神仙還是高僧,其實都抵不過蕭子虞說的一句話,隻要他說,他就相信。
聽到換壽數的說法時,蕭子虞冷笑數聲,“你自小實在我身邊長大,隔著千裏之遙倒能礙著林如海壽數?”和尚道士好不要臉,竟敢糊弄他的人!自從林璧從揚州回來之後,蕭子虞便刻意不過問他的事,隻知道林璧去外祖母家小住,誰知其中還有這樣的內情。賈家曾對林璧怎樣他一直知道,林璧定然為了妹子委曲求全,這下,新帳老帳可以一起算了……
“你也愚蠢,竟信了妖僧的胡言!住在賈家你妹妹才送命的快呢,他們是匡著你林家送死,好還了那蠢玉的因果。”把紅樓夢裏神瑛瀟湘還淚的事情與林璧說了一遍,玄之又玄的故事十分不可信,但林璧是個癡的,竟深信不疑。
“如此,我妹妹可還有救?”
蕭子虞道,“你妹妹身子康健,那勾魂使者還能隨便勾去不成?這些本不是你該知道的,如今我說與你聽,便是要你不用顧忌它。”
林璧想了一會,“想來和尚有件事說的沒錯,我五歲那年就該死了的,否則我妹妹如何能孤身住進賈府,終日以淚洗麵。”若非父母俱亡、了無依靠、心願難成,林黛玉焉能日日哭泣、生生拖垮了身子?
蕭子虞笑了,“你是朕庇佑的,誰也不能奪了去。”
林璧以為自己已心如止水,此時卻控製不住臉紅了,蕭子虞這麼說話,不怕他又死灰複燃麼。這麼一想,又暗啐自己沒出息,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兩人沒再說私事,蕭子虞沒問林璧接下來要怎麼辦,在他看來,林璧長大了,有自己的主見,必然也不想自己橫加幹預他的事情。林璧卻失落已極,兩人生疏至此,蕭子虞連一步也不肯親近他了。
說了會天隱府的事情,便又宮人來說大皇子醒了,蕭子虞便叫抱來一起去仁壽宮。
蕭臻留著哈喇子咯咯笑,被蕭子虞抱在懷裏坐在步攆上,林璧跟在一旁,兩父子天倫之樂的場麵生生刺痛了雙眼,心裏一抽一抽的。雖然知道孩子無辜,林璧還是喜歡不起來蕭臻。蕭子虞喜歡小孩兒吧?他以後大概會有更多的孩子,而自己,自己也要傳宗接代。
林黛玉滿臉緋紅,低著頭隻坐了半個錦墩,很局促的樣子。她清楚感覺到一道視線盯著她,毫不避諱、極張揚的,看得自己隻想在地上找個地洞鑽進去再也不出來。太羞人了,以至於她忘記了此人猖獗到不顧禮法,自己應該嗬斥他、並且惱怒的。
直到蕭子虞和林璧進來,林黛玉才得以解脫。各自行了禮,太後抱著金孫愛不釋手,連侄兒都不顧了。蕭子虞正待說話時,有人報貴妃、賢德妃求見,便叫人進來。
沈貴妃眉眼濃麗,很爽利的女子,行禮的聲音也比賢德妃大了許多,叫人一聽就感染了她那種歡快的情緒。蕭子虞叫起她,沈貴妃立刻跑到沈戰身邊,“四哥,你是來看念念的嗎?”
太後連連道,“皮猴兒,你倒是慢些走,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沈貴妃連忙緩下來,做個端莊的樣子,嘴上卻不停,“看來不是了,從我進來起,四哥就沒瞅過我一眼。”林黛玉臉又是一紅,沈貴妃眼尖瞧見了,笑道,“誰家的姑娘,叫我們姐妹自愧不如了!”
賢德妃逮住個機會,笑道,“貴妃娘娘,她就是妾說過的娘家表妹,名叫黛玉的,妾也十分喜歡呢。”
沈貴妃恍然大悟,“你先前誇的跟朵花似的,虧我還不信,如今看來,是我井底之蛙了。”沈貴妃對她四哥喜歡上林家姑娘的事也有耳聞,高興又心酸,高興的是她四哥終於鐵樹開花了,心酸自己被四哥寵愛許多年,如今在沈戰心裏地位下降了。
沈戰被沈貴妃調侃,臉色倒一點沒變,安然端坐著,時不時看一眼對麵的林黛玉,好似要印進心坎裏似的。
林璧心裏的疙瘩雖然解開了,對沈戰卻還是不滿意。他不是瞧不起武夫,實在是林妹妹嬌弱,武夫又是粗魯的,一巴掌能打掉林妹妹半條命!西北是苦寒之地,林妹妹身體也不好,總而言之,林璧思來想去,沈戰絕不是個好妹夫人選,於是決定找個時間與蕭子虞好好說道一下。但是沈戰會不會等到他準備好以後再接招,那可說不定了,林璧在之後的許多年都後悔萬分,這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