貳拾捌(2 / 2)

縵華掙紮著起身,心裏愧疚,說,我真沒用,我想不到自己會有高原反應。

長生扶著她笑道,別這麼說,你已經很厲害了,有多少人連阿裏都來不了,你還能來轉山,這十幾裏山路,可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下來的。

縵華靠在長生的肩膀上,笑了笑,我今天走得差點哭出來,真不知那些藏民是如何一天來回的。

以縵華現在這樣的狀況,明天肯定是不能翻越卓瑪拉山口了。長生安慰她,明天我陪你回去,這次不成還有下次,山一直在那裏。我也才轉外線第一圈,要轉足十三圈,才有資格轉內線。我們還有大把的機會。

縵華仍是悶悶地,小聲說,我這樣半途而廢,不知道神山會不會怪我?

長生失笑,怎麼會?神山哪會那麼小氣!朝聖最重要的是心意,你的心到了,神山看得見。

縵華情不自禁地抱住他,將頭埋在他胸口,良久才抬起頭說,明天你還是繼續轉山吧,我跟背夫回塔爾欽等你。咱家就你一個壯勞力了,要完成任務啊!

長生想了想,笑道,好吧,我明天一早就出發,以你的速度,等你回到塔爾欽,我應該也回去了。

縵華輕捶了他一下,好呀,你看不起我!

長生大笑,道,有一點。

此時,離得這樣近,躺在床上就可以看見岡仁波齊。

在瑪旁雍措湖邊,仰望岡仁波齊時雖已深覺震撼,但尚未有到達它近前時的震懾。窗外,月光下的聖山,金字塔型的山峰,清楚呈現眼前。巍峨峻拔,不可言喻,令人不由自主心生臣服,淚如雨下。

也許,就像人說的,此山即使沒有赦免人罪的神力,它也具有使翻越它的人付出長久耐心和極大耐力的能力,消除自我的意圖,已經在抵達它的途中不知不覺完成。

何況身邊還有長生相伴,她無憾了。

隔天一早,長生就要動身翻越卓瑪拉山口,雖說隻是短暫分離,縵華亦是不舍,即使困得要命,仍掙紮著不舍睡去,怕睡過了頭,一睜眼已看不見他。她怕,怕他像倉央嘉措一樣蕭然遁去。

長生安撫她睡覺,說,出發前你不是問我,轉山之後我們去哪裏麼?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回墨脫。不管我的父母是否在那裏。我確定,我的根脈在那裏。

回到那隱秘的蓮花聖地,是縵華長久以來,深藏於心的願望,想不到長生亦是如此心意一致。她暗笑自己傻,尹長生,他的名,早已為她昭示了他追尋的歸宿是那永恒的,隱秘的長生。

聽他這樣承諾,縵華歡喜得張口結舌,心中已是信了,口中卻不由自主喃喃問道,你,你不騙我?

長生指著岡仁波齊道,神山為證。

除非,他笑道,你不願跟我走。

她在他眼底看見蓮花盛開。那是屬於眾生的,奉持不移的信仰。

一路播遷,到此終於釋然,頓悟。她不再畏懼得失,不再憂慮前途,深知長生亦然。

月色中,神山傲然矗立,引領他們證知。覺悟,不是此生終止,覺悟,是為了繼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