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宴之後,何為安看著餘柏林那怨毒的眼神,顯然這次真正把他恨上了。
餘柏林覺得很無語。
老老實實讀書科舉做官不好嗎?恨這個怨那個,天天嫉賢妒能有意思嗎?還能不能好好的做學問了?
餘柏林轉念又想,曆史上也有許多私德不好的大學問家,就像是為了一句詩,活活虐殺自己親外甥的那位大文人。可想而知才華如何和品德沒關係,何為安才華橫溢和他如同神經質般的嫉妒心也沒關係。
至少他沒有因為自己考的比他好就喊打喊殺吧。
封蔚聽後,拍腿大笑:“他想對你喊打喊殺也沒法子。若他是何老賊親子倒有可能,可惜他隻是個旁支。”
“旁支都如此囂張,親子不知道多飛揚跋扈。”餘柏林搖搖頭。
封蔚笑道:“這你可說錯了。何老賊兒子不但不是個飛揚跋扈的人,反而是個敦厚的老好人,和他老子脾氣很不合。先帝還在的時候,他兒子就和何老賊大吵一架,自請外放了。好幾年了,一直沒回京。”
餘柏林有些詫異:“那當真是可惜了。”
封蔚笑容一斂,歎氣道:“是可惜了。”
何家一點沒有收斂的意思,宮裏兩位更是蹦躂的厲害。待朝政穩定下來,或者何老賊活到頭,何家肯定會被清算。
何家那小子算是忠臣良臣,可被家裏一拖累,就算命留著,官也做不成了。
真可惜。
不開心的事略過不談,封蔚說起最近一些有趣的事。
最有趣的,莫過於餘柏林被“捉婿”一事了。
餘柏林少年解元,自古以來,解元除了卷進別的事,少有考不中進士的。
現在眾人皆知德王對餘柏林挺有好感,而且餘柏林還有張嶽這麼個有權有勢的好老師,隻要自己不做死,前途不可限量。
這樣看來,餘柏林舉目無親,家徒四壁(?)都沒關係了。
沒有親戚長輩幫扶,女兒嫁進來反而自由瀟灑不會受氣;家境貧寒,大不了女兒多帶點嫁妝進門幫扶女婿。
餘柏林騎著帶著紅花的白馬去貢院之時,被不少人相中,甚至一些勳貴世族,都動了心思。
嫡女是不可能嫁給隻是舉人的寒門學子,但庶女卻是可以的。
與其嫁給大戶人家次子庶子,不如嫁給餘柏林這個潛力股,說不得比那些大家族的次子庶子,能更快的給女兒賺個誥命回來。
一時間,打探的冰人絡繹不絕。
餘柏林被分宗,餘家本家也不能厚著臉皮和餘柏林拉關係,他長輩隻餘舅舅一人。
但別說他舅舅還在外地,尚且不知道餘柏林已經考中舉人的事,就算舅舅在京城,也做不了餘柏林的主。
一個與餘柏林同宗同姓的遠方長輩都能對餘柏林勸說一二,舅舅看似更親近,其實在習俗上來說,卻是個外人,提親也不可能對著餘柏林舅舅提。
若餘柏林是個女兒家,寄養在舅家,舅家尚且能為他做主。可男兒家就是自己獨門獨戶。
若要跟餘柏林說親,還隻能跟餘柏林親自說。
除了餘柏林之外,大概隻有他的老師張嶽能對餘柏林的婚事說上話。
可張嶽顯然不願意管這事。
張家沒有適齡的女子,他夫人季媛家也沒有。
旁支倒是有女兒,也試探過,張嶽和季媛卻覺得配不上餘柏林。
在聽餘柏林說先立業再成家,不願於讀書一事分心之後,張嶽便做主把問到他這邊的人都擋了回去。
雖然男子十四五歲成親的挺多,但二三十歲成家的也不少。除非家中早早定下的,許多人都是考中進士之後才成家。
張嶽覺得,自家弟子前程無量,現在提親的那些女子都委屈他了。待他高中進士,想來那些世族勳貴的嫡女都是可以娶的。
現在餘柏林不過十四五,即使磨礪幾年,也不過弱冠而已,年輕的很,完全不用急。
張嶽表明態度之後,世族勳貴都是要臉的,別人不願意,他們也熄了心思。
但一些層次沒到的人,比如富商或者某些豪門旁支之類,可不願意放手。
就算餘柏林不願成親,身邊侍妾丫鬟暖床人總是可以有的吧?一時間,想要跟餘柏林“偶遇”的人數不勝數,秦樓楚館中透露出傾心餘柏林的女校書們也是數不勝數。
餘柏林煩不勝煩。
餘柏林雖動了采買下人的心思,但封蔚自告奮勇要為餘柏林找些合適的,餘柏林就還等著。現在伺候的人都是封蔚王府過來的,護衛也是。
所以很多麻煩都是王府護衛偷偷解決。封蔚則每天用這些事嘲笑他。
餘柏林鬱悶,再這樣下去,都沒辦法精心讀書了。於是他幹脆閉門謝客,隻說準備科舉。
倒有人說餘柏林居然想參加下一屆科舉,實在是狂妄。少年舉子常見,少年進士可難得。
餘柏林卻認為,真槍實彈的考場練兵,比自己悶頭讀書進步更快。至於落榜什麼的,又不會少塊肉。他從不在意流言。
張嶽本也勸餘柏林再磨礪幾年,後聽餘柏林隻是下場練習,對得失並不看重的時候,想了想,同意了。
看餘柏林樣子,確實對能否考中並不在意。那麼下場試試水,為下一次科舉積累經驗,也不錯。
他教自己孩子的時候,也是讓他多經曆實戰考試。有時候,科舉心理素質,比自身本事更重要。
餘柏林閉門謝客之後,紛紛擾擾終於少了不少。
他也終於可以靜下心來,編寫他的書了。
若他想要下屆科舉一舉中的,立言必不可少。如今他已經是解元,所立之言應該傳播更廣。
若他年歲再大一些,比如有尚書經魁那種年齡,做集注都是可以的。現在他還是隻能做個偽裝,用識文斷字掩蓋做注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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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裏閑雜人等少了,大寶和小寶又開始往這裏跑了。
後來不知道皇帝和皇後什麼心思,大寶小寶光明正大的養在了德王府。
皇子幼年時期養在宮外並不少見。無論本朝前朝,都有皇子養在宗室王爺或者妃嬪娘家的先例。
但太子養在宮外卻沒見過。
而且德王府還沒個女主人,德王自己就是半大的孩子,哪能養孩子?
若皇帝在朝堂中提出來,估計一些大臣能去撞柱子。
可皇帝暗搓搓的就讓大寶小寶住到了德王府上。
大臣們心裏很堵。
皇帝光明正大,他們卻不能說自己知道了。
因為皇帝是光明正大私、下送孩子。
他們要怎麼說自己知道皇子出宮的事?扣上個窺伺宮闈的帽子,那可是大罪。
封庭登基不過大半年,已經漸漸在朝堂上積威。現在,再無人以為這個皇帝好欺負,能成為他們的傀儡。
一些老臣不由感慨,不愧是皇長孫,被武宗和光穆太子親自教養,當皇帝培養。
大寶和小寶就這麼堂而皇之的養在了德王府,朝臣們對德王受皇帝陛下寵愛信任的程度又有了新認識。
但是他們卻不知道的是,封蔚隻會帶著孩子瘋玩,教導太子啟蒙的並非什麼大儒,而是餘柏林。
餘柏林得了解元之後,帝後二人覺得有才不在年高,餘柏林師承張嶽,做太子啟蒙足以。
太子啟蒙本就用不著那些大儒。帶太子再長大一些,再擇東宮輔臣即可。
餘柏林接手太子的啟蒙時,沒想過推脫。
他已經打上了皇黨和德王黨的印跡,洗都洗不掉了。
不過是再打上□□的印跡而已。
都說三歲看到老,大寶目前表現出來的品德脾氣,穩穩當當繼承王位輕而易舉。
能和下一任皇帝搞好關係,何樂不為。
好吧,現在說這些早了些。隻說皇帝的信任,對他這個無依無靠的寒門士子而言,最為重要。
他既然選擇做官,一身榮辱都將係於皇帝身上。
做好一頭栽進皇家這趟渾水之後,餘柏林對另找下人一事便擱置一邊不再提了。
家中下人,就由著封蔚和皇帝隨意安插。全是眼線,他還更安全一些。
反正這些人服侍人挺專業的,這麼高素質的下人,他也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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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後二人將兩位皇子送出宮,自然是因為他們要對後宮出手了。
大寶小寶剛送走幾日,成皇後在何貴妃再次挑釁她時,冷笑著讓人按著何貴妃打了板子。
即使是貴妃,也不過是皇帝的妾而已。就像是正室有權力發賣妾室,成皇後作為皇帝的正妻,在妃嬪對她不敬的時候,一條失儀的罪名,足以懲治。
成皇後坐在上首,看著趴在地上疼的發抖,滿臉淚痕的何貴妃,露出一個溫婉的微笑。
“你居然敢……太後不會放過你的……何家不會放過你的……”何貴妃咬牙切齒道。
成皇後輕笑道:“本宮可以罰你板子、罰你跪、罰你關禁閉。太後卻不能罰皇後。她最多隻能訓斥本宮,去陛下那裏告本宮。可是,陛下會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