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獻桃後,又過了兩年,康國使者再次穿越茫茫沙漠和戈壁來到長安。
這一次,除帶來金桃外,還敬獻了幾株樹苗。太宗皇帝大喜,通過下詔書的形式,令園藝師將樹苗種植在禦園。多年後,晚唐詩僧齊已寫下這樣的詩句:“一聞歸闕下,幾番熟金桃。”(《寄朱拾遺》)
禦園中雖種植了幾株,但在盛唐時代,皇家仍不時地派使者去撒馬爾罕收購金桃。直到“安史之亂”爆發後,西行求桃的行動才停止。大亂後,唐朝勢力退出西域。而種植在禦園的金桃樹,也在叛軍攻入長安後奇異地枯死。此後,即使有金桃偶現長安,也是波斯、大食等國的商人順手帶來的,數量就更為稀少了。這期間,也有一些唐朝商人冒險前往撒馬爾罕尋求金桃和樹苗,但最後往往是死於非命。
謝弗曾在書中斷言,沒有記載和跡象表明撒馬爾罕的金桃曾傳播到長安禦園以外的地方。按他的觀點,“安史之亂”後甚至更早,這種桃子就在唐朝消失了。但是,如果他讀過杜甫的一首詩的話,也許會轉變自己的看法。唐肅宗乾元二年(公元759年),杜甫遊曆秦州,在麥積山上一座幾乎廢棄的寺院裏,神奇地發現一株金桃樹。在《山寺》一詩中,詩人這樣寫道:“野寺殘僧少,山園細路高。麝香眠石竹,鸚鵡啄金桃。亂水通人過,懸崖置屋牢。上方重閣晚,百裏見秋毫。”
秦州即今日甘肅天水,是西域商人入長安必經之地。如果說有人在寺院食用撒馬爾罕的金桃且吐核成苗,甚至嫁接成樹,又有什麼不可能的呢?當然,一些固執的人認為,詩中所描述的金桃不過是麥積山上的野山桃而已。
與此同時,在太原,也出現過金桃的蛛絲馬跡。謝弗在《撒馬爾罕的金桃》中曾廣泛引用《酉陽雜俎》的內容,使自己的著作充滿一種魔幻的氣氛。但卻遺漏了一處:“太原有金桃,色深黃。”或許謝弗認為,太原的這種桃子,不可能跟撒馬爾罕有什麼聯係。
可這位美國人忘記了一點:撒馬爾罕的金桃產自中亞的康國。康國國王是漢朝月氏人的後裔,該國大多數居民則是當地善於經商的粟特人。唐朝時,作為北都的太原(李淵起兵之地。唐以長安為京師,洛陽為東都,太原為北都),商業非常繁盛,聚集了大批粟特人。如果他們中的一些把金桃樹帶到了這裏,也不是一點可能都沒有。
但隨著黃巢之亂的爆發,整個帝國陷入漫天的血光中,撒馬爾罕的金桃就真的徹底消失在晚唐的風沙中了。到宋朝,雖有筆記和詩句提到“金桃”,一些人甚至表示自己還親口品嚐過,但可以斷定所吃的不過是冒牌貨而已。比如楊萬裏的《嚐桃》:“金桃兩飣照銀杯,一是栽花一買來。香味比嚐無兩樣,人情畢竟愛親栽。”
至於段成式,雖然提到一種神奇的桃子,但並非來自遙遠的撒馬爾罕,而是南方的瀟湘之地:“仙桃,出郴州蘇耽仙壇。有人至,心祈之輒落壇上,或至五六顆。形似石塊,赤黃色,破之,如有核三重。研飲之,愈眾疾,尤治邪氣。”這種內心祈求才落下的桃子,當然具有靈異的特質,而且最好的吃法是磨成桃汁。
又稱,唐時有人叫史論,在齊州為官,一次打獵迷路,進入一家寺院,聞到異香撲鼻,便問詢寺中僧人,後者取桃一隻,大如飯碗,味道極美,令人神清氣爽。史論問桃子來自何方,僧人最後如實道來,史論便拉那僧人一同采摘。二人越嶺涉河穿深澗,來到一個怪石嶙峋的地方,有桃樹數百株,枝條拖地,年代久遠。史論跟僧人各自大吃了一頓,前者還想帶走幾個,僧人說:“這裏也許是仙靈之境,不可過貪。我曾聽人說,昔日有人也來此摘桃,懷裏揣了五六個,最後迷失在這桃林而不得出。”
當然,也有人認為,撒馬爾罕的金桃其實並不神秘。因為桃子的原產地就是中國。撒馬爾罕的粟特人,隻不過把柿子樹和桃樹嫁接在一起,結出的桃子也就帶有柿子的基因啦,所以味道甘美,色澤金黃,唐人視之為珍奇,少見多怪而已。
唐朝詭事錄
唐朝的夜空,除了李白的明月,還有民間無數關於神、魔、鬼、怪的奇詭想象。千年前的唐朝,萬邦來朝,是當之無愧的世界中心。優越的物質生活,多樣的文化融合,催生了唐朝人極致的想象力:李白、杜甫、王維、孟浩然、白居易等一代傳奇詩人,用他們的詩句,描繪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