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雖是先前便已聽過了的話,可在神智完全清醒的此刻,眞正理解了父親話意所帶來的安心感卻仍是教白冽予心頭爲之一鬆。

諸般思緒不過是短短片刻間的事。在旁的白毅傑隻見得次子淺睜的雙眸由一開始的迷茫轉爲清明,而在眨了眨眼後,恢複了往日的神采。

知他這次是確實醒了,白毅傑溫柔一笑,擡掌輕摸了摸次子的頭。

“你已昏睡八天了……身子好些了麽?”

“嗯……內傷已……咳、咳!”

雙唇淺張出言答過,可還沒說上幾個字,便因有些喉嚨的幹涉轉爲輕咳。

這一咳並不嚴重,卻因而牽動了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內外傷。隨之而來的痛楚雖不至於令白冽予痛呼出聲,但仍讓他難受地蹙起了眉頭。

如此情狀讓白毅傑瞧得心疼,忙取了杯茶水讓他潤喉順氣。

解了喉頭的幹澀,青年穩了穩氣息後,才又道:

“內傷已好了三、四成,眞氣也已恢複些許……隻要好好休養調理,餘下便隻是時間上的問題了。”

“如此甚好。”

頓了頓,語氣一轉:“睡了好幾天,你肚子也該餓了吧?爹待會兒便讓人熬碗粥過來。藥材什麽的也已買好,有需要的話交代一聲即可。”

他對次子的醫術之高十分清楚,故有此言。

父親的照料與關切讓白冽予心頭一暖,甚至是有些鼻酸了……知是自個兒身子虛弱,連帶也有些多愁善感了起來。他忍下了一瞬間的泫然,輕輕應道:

“謝謝爹。”

瞧他如此模樣,白毅傑心下雖更覺不舍,卻隻是再次摸了摸他的頭。

“……還能撐一會兒的話,爹便讓東方煜來看看你吧?他十分擔心你的情況。如非給爹趕去歇息了,隻怕如今仍不眠不休地守在這兒呢!”

“好。”

知道東方煜此刻想必又是滿臉的憂心急切,心下幾分歉意升起,神情卻已在不覺間柔和了幾分。

如此變化令白毅傑看得一陣欣慰。輕拍了拍次子示意他再好好歇會兒後,便自起身讓人熬粥和通知東方煜去了。

耳聽父親的足音漸遠,白冽予靜靜躺臥榻上,神情間雖仍維持著如舊的沈靜淡然,思緒,卻已飄向了那個脫序的中秋之夜。

這十年來,他還是頭一遭像那樣……完全忘了報仇什麽的同對方拚命。

倒不是說他憤怒得失去了理智――相反地,那個時候的他十分清楚,清醒到即使已身眞氣早已耗得七七八八,還能夠精準而清晰地瞧出敵人的每一個破綻並順勢破解、傷敵……也虧得如此,才讓他在本就多處負傷的情況下還能以一敵二、重創敵人。

隻是,那時的他心中惦著的,卻隻有東方煜和父親的安危。

所以,才會那樣拚命地敵方、攻擊二人,而在耗盡眞氣後險些送了自己的小命。

雖稱不上心有餘悸,可感覺著身上傳來的陣陣痛楚,那種“活著”的感受便格外鮮明。某種睽違已久的平靜與輕鬆,亦隨之於心頭擴散了開……

卻在此時,敲門聲響。知是東方煜,白冽予一個“請”字方脫口,那熟悉的身影便已一陣風似地推門而入直奔至床畔。

入眼的俊朗容顔,一如所料地載滿了深深憂切。

“列……”

十分平實的一喚,卻隱含著深深的憂心、不舍、自責……以及愛憐。他幾近跌落地跪倒床畔,眸間喜悅與某種過於難解的色彩交錯,卻終隻化爲了純粹的凝視。

若非自個兒如今處處是傷,隻怕東方煜便要像以往那樣將自己緊緊擁入懷中了吧?

伴隨著心下如此認知浮現,唇角淡笑勾起,他輕輕擡手,讓顯然已經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東方煜輕輕握住……那包覆住掌心的溫暖讓唇畔笑意隨之加深了幾分:“還好你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