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料不差。聶揚的話雖然不恰當,可淩冱羽手中捧著雛鳥,又感覺到聶揚摸他頭的動作相當溫柔,溫暖的大手寬厚有力,心下早已感動萬分。故雖是努力強忍,眼淚卻仍是耐不住了。他一個前傾將小臉埋入聶揚衣襬中,忍俊不住的低聲哭了起來。
聶揚給他一哭又是一陣手忙腳亂。一個大男人不知所措的看了看徒兒,又看了看後方的師兄與師侄想向他們求救。怎知二人卻像是事不關己一般,互相交談著徑行入屋了。聶揚這下當眞不知該如何是好,而終究隻得是一聲歎息,蹲下`身子輕輕抱住了淩冱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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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仍舊是由白冽予煮了睌膳。四人用過膳罷,不約而同的一起到了屋外歇著。這日天色清朗,夜空中清楚可見點點繁星,輔以陣陣清風,正是最宜休憩的時候。
白冽予伴著師弟坐了,兩位師父則分別坐在徒兒身側,而由老者首先開了口 :「小揚,你可是打算在這兒住下?」
「當然了!咱們一起住著,一起授徒,出了什麽事兒也好有個照應——尤其還有冽予這位名廚!」
聶揚一派理所當然的笑道,還一把攬住了淩冱羽的肩:「師兄,我這個小徒兒不錯吧?」
「確實是塊美玉。」聶曇先是順著他的話一個贊美,而隨即語氣一轉:
「你若眞要住下,明早便同我一起將居所遷往更隱秘之處。」
「要搬家?」
沒想到師兄竟會突出此言,聶揚不由得詫異的瞪大了眼。隻見前者一個眼神望向白冽予,示意他代爲說明。
白冽予會意起身,將今日師父探得的消息與父親的信作了番整理,道出了刻下的情況。
朝廷東征高麗的消息已然確定,不刻便要集結軍力往東北移動。長白位於兩國交界要衝,又多險地,故成爲戰場的可能性極高。爲了避免捲入戰事打擾清修,須得將居所更往深山隱秘處遷去。尤其多了一大一小,刻下的房間亦是不夠住的,所以這遷屋之事當下已然定案。
一聽連這清靜之地都將成爲戰場,淩冱羽小臉不由得一陣黯然。察覺到了徒兒的情緒,聶揚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露出了個怪異的笑容,讓淩冱羽先是一愣,隨即也露出了個笑容。
見他師徒二人相處已算順利,白冽予心下略感欣慰。師叔也是性子單純之人,由他來教導淩冱羽自是再好不過。而今這二人的事既然解決,刻下他要擔心的,自然也隻有……
雙眸瞬間轉沈,而隱隱透上分冷意。白冽予整個人彷佛瞬間脫離了四周的祥和,孤身凝視著無盡的夜空。
他的欺敵之計已是完成了大半,而如今,他必須趁早籌劃,使欺敵之計更加完備——在他正式踏入江湖之前。
一個欠身離開了方才仍坐著的草地,白冽予獨自來到屋後,掬起一抔清水潑了潑已然凝起的容顔。
雙眸闔上,四年前的那晚浮現。溫熱的鮮血、森寒的劍身、倒落的軀體,以及,滿心的懊悔自責。
還不夠……他的計劃還不夠完備。實者虛之,虛者實之。待他重入江湖之時,他要讓人摸不透他的虛實,讓人永遠弄不清眞正的他。他要讓白冽予不隻是白冽予,要讓人永遠也猜不出他就是白冽予。
「冽兒。」
老者的語音,乍然自身後傳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