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大家(1 / 2)

月質真相帶著兩人來到一處大帳旁,一看就是世胄宦族所居的氈房,氣派真叫一個富麗堂皇。真相讓他倆在帳外等候,自己先行入內。

“姊夫。”月質真相入內,眼光掃了屋內一眼,整座房內帳冊行文堆積如山,屋內有人抄寫文書,有人來回奔走,極為忙碌!居中木塌上臥著一個相貌怪異的肥胖中年人,他兩隻綠豆小眼睛,陰狠惡毒。身上的衣袍敝開,露出一個蒼白的肥大肚子,沉重下垂。整個人好象裝在布袋裏的油膏。每次見麵,他都讓月質真相想起了剝了皮取油的豬。

月質真相進來他也不抬頭,隻是靜靜等著待女用大盆裝滿滾沸的熱水端上前來,待女將綢巾浸於其中,然後乘熱提出,圍在他頭上繞了三匝,稍涼即如此更換,月質真相也不催他,隻是象隻乖乖小貓般靜靜等待,一點也不象昨日在比舞場上叱吒生威的女武士。

五六回熱巾燙過後,胖子就完全沒有疲態,便站起來,在屋子中間來回走著,一邊口述;“‘良正叩頭言:君仲足下:……”一記室則坐在書案前飛快地寫著。章程過半柱香左右才寫完。

胖子這才抬頭瞧一眼站在帳門口的月質真相一行,也不招呼,敲著頭想事看來遇上了疑難之事,口中念念,來回踱走了兩步,示意要改便繼續口述道:“:……謹因言君仲幸許為賣材,至今未得蒙恩受幸,叩頭。材賈三百,今霍回又遷去,必為急賣之。來日必賜明教,叩頭幸甚幸甚。謹下仆奉錢再拜君仲足下…….良正叩首再拜。”說完這句,他才望向月質真相:“大家(對家主,上級的稱呼)來了?待良正忙完這頊碎之事,稍後致以溫涼(寒睻),再讓大家詰難,。”

月質真相聽了點點頭,明白胖子這是委托南邊一個叫君仲的人幫助出售財貨,卻遲遲未見這個君仲出貨,於是又寫信中促請君仲盡快出售財貨。

胖子良正拿起記室記錄書信的板櫝一邊看,一邊對他說:“去告訴他,就和宗政市丞說,就說全都急賣了,不能等了!不要有別的說辭”

記室道:“市王遣小人來時曾叮囑過,月質氏在南邊就市賒買,弄的處處“罷市”了,市王也遭了上官訓斥,被責以還第。而且,新上任的市魁(市令)說到任後要整飭市司,再有鬧事的要梟粹首於市。急賣之事是不是先緩下。”中年胖子手指指甲在案上一彈,抬起雙眼,綠豆小眼中閃過一道略帶青色的冷光。笑著問他:“你個阿奴要教我做事?”記室有些躊躇,輕聲說道:“南邊己是日聞征市,則莫不號慟,巷哭者聲相接……”對胖子的懼怕讓他的鼻孔隨著呼吸一起一落,聲音倒挺冷靜。

“巷哭你個頭!”胖子近乎咆哮地抓起書案上的硯池便向他砸去。這一下重擊將記室打得撞到到身後的書案上。桌案在撞擊之下吱嘎作響,案上堆積如山的帳冊行文希裏嘩拉砸落到記室頭上身上。

中年胖子在叫嚷,揮手將麵前桌案上的一切物品都掃落在地上“宗政君仲特無綱紀,私進數百口大材助營私宅,還怕人不知,他作虛買券,至境內嚐大饑,穀價踴貴,才激起此變的”他在心中將這份憤恨一遍遍地疊加。“宗政君仲,區區一市丞驛帥,也敢自以為王?自稱市王!”“

胖子拍案而起搖晃著拖著沉重的步子嘎嘎吱吱走了過去,“你就是宗政君仲養的一條牲口,也敢教我做事!”他的怒氣找準了目標:一拳拳朝記室的頭部和肩部砸去:“他媽的,能不能讓老子消停上兩天。”

“什麼狗屁市王,宗政君仲這個狗才能不能讓老子消停上兩天。”胖子深覺不解恨再加上粗腿,又踢又踩直至那記室在地上縮作一團,顫抖哭求為止,胖子才停手走回榻上,待女趕忙又將綢巾浸入滾水中,然後乘熱提出,圍在他頭上繞了三匝。胖子滿頭大汗趴在那籲籲喘氣,良久才緩過氣來,笑著對月質真相說道:“下邊辦事的人不象話,不治治就不行”

記室撫著頭困惑坐起身來,象隻剛被踢打過的小狗那樣,顫抖著朝周圍怯生生偷眼看著,鮮血從他的鼻子、嘴巴和頭上流了下來。胖子朝他怒吼道:“過來牲口,血不要滴到我的織成上,那是鄴都織成署出的毯子。”記室爬起身來,用他的袖子擦了擦鼻子和嘴巴:“是,聞人大家。”連滾帶爬跑到他身旁。

“告訴宗政君仲這是穎川庾氏的意思!他要不想死,就閉嘴把財貨立刻急賣了。”記室嚇得一躲:“小人這就回南麵說去……”一邊急忙向外麵奔去。

他這一通打砸,弄得在場的人目瞪口呆,幸好這個叫聞人良正的胖子平時就做慣了這樣的事,不驚慌也不尷尬,喃喃地說道:“可惜灑了一盆好墨……”

“磨墨的事交下人做了。”月質真相上前道:“姊夫別為這等粗人氣壞了身子。家裏這麼大虧空要堵上是真不容易。還好“姊夫”能任繁劇,經濟之術處置得周全,真相實在笨拙,一點忙也幫不上,難為“姊夫”了。”胖子搖了搖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