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具裝甲馬開始加速,激蕩迎麵衝來的霧靄,差一點令他滾落鞍貝,幸虧最後穩住。一時間法生頭腦一片空白,呆滯地看著他的馬怒馳而去。突兀而來的恐懼緊緊地懾住了他的心。我會死,他狂亂地想著,我會被象串在木棍上的鼠雀一樣被捅死,我會讓自己丟盡臉的。
大宛馬挽救了他,即使騎手不知道,受過嚴格訓練的具裝馬也知道這時該做什麼。它邁開了小步,不自覺地觸發了法生所經曆的夢中記憶,他下意識地將長槊前傾。同時舉起盾牌擋住了左邊大半個身子,並保持一個角度來格擋。食肉之主,飲血之王,願您斬斷敵人的命息,處死叛誓者。他祈禱。
他看到黑色甲騎如行龍般奔了過來,黑色的坐騎蹄下泥漿飛濺,甚至連它鼻孔呼出的氣都清晰可見。長槊依舊高揚。他記起老頭說過,直到最後一刻才放平長塑的騎士將會有矛頭放得過低的風險。
人槊一體,他暗自念到,如臂使指,長槊是我手指的延伸。我要做的不過是用我長長的鐵指頭摸他一下。法生與沮渠伏都現在是拖著重達半噸的重量。高速,完全的正麵對衝。沮渠伏都的黑色甲馬在加速,法生借著眼角一瞥注意到他拐過彎來。快的完全看不見而隻能憑著感覺。
這次他們將生死相搏,中間全無任何遮擋,兩人盲目地撞向對方,鋼鐵怪獸的衝擊會將他們的靈魂和血肉都撞碎在那裏。長槍己纏上銅絲變得不易碎裂。隻會貫穿對方。震動的長槊會象捅破一層紙般貫穿鋼鐵鎧甲,高速衝擊的力量會讓兩人的碎肉血水從甲具裏炸裂出來,四處飛濺。
對方甲騎上,沮渠伏都那披重甲的,短粗的不成比例,如同腫脹的崎形手臂、猛然抬起。一支、兩支、三支飛斧標槍在霧中爬升上鉛色的天空,然後,摟頭蓋頂地落下著。它們墜落下來削斷樹枝,濺起土塊。其勢足以刺穿鋼鐵甲葉,貫穿人體的骨肉和血漿。
猛然間,一隻梭標矛“呯”一聲射中法生麵甲,離他右眼僅差一指寬度。鑿擊的火光使法生險些落下具裝騎。鋒利的金屬矛頭深深的斬入法生的麵甲鐵板中,他能清晣的看見矛刃中間起脊線,矛體修長,姿態優美,有手工雕花的陰刻雲紋,矛莖上陰刻波浪紋,寶相節纏扭。矛尖在麵甲上劃過,發出刺耳的金屬刮割聲,它切開忿怒像,在鋼甲上留下一條長而明亮的劃痕。法生全身的毛孔不由得都哆嗦了起來。
這是拓羯武士的拿手絕活,在衝擊中投擲短矛,驅趕敵人去他們的包圍圈。他們短矛約1.7-1.8米,刺殺和投擲兩用,在疾馳的馬上擲出時殺傷距離可以達到30米。
法生埋下頭衝過去了。他驅動戰馬刺穿了層層灰霧。隻聽見自已粗重的呼息,雲層下,長槊上的旗幡在風中飄蕩,紅色的阿樓那花飛舞。紅的象他所要噴濺出的血,戰馬行進速度逐步加快,鉛色濃霧在身旁旋轉翻飛。
他迎向那愈來愈大的槊尖。怪物,看著個怪物,他告訴自己。沮渠伏都的盾牌外層是厚骨片。法生看見的整張整張的人皮剝下披在他的馬背上。不!盯住你要刺的地方!
一聲巨響回蕩在天空下,甲葉,破碎的盾牌,石塊,泥土如噴泉般被拋起。塵霧彌漫,無法分辨。長槊斷裂的悶聲中,他感覺戰馬受到了阻力,在衝擊力下顫抖,轉瞬之間,有什麼東西帶著巨大的力量撞上他的身側。
他猛然醒過神來,可此時長槊已經偏離方向,他試圖糾正方向,但為時已晚,眼睜睜地看著長槊擊中沮渠伏都盾牌上,人骨眼窩中央,骷髏骨片迸射四濺成發出尖銳的呼嘯聲,槊杆在巨力下扭曲,澎漲,木芯外包裹著的一層層竹片,藤條,和生漆一層又一層地在他手中爆開碎裂紋路。橫飛的木屑鐵片如煙霧般騰起。但細密的銅線強行地束縛住了崩壞的長槊外形
矛劍呼嘯,法生隱約聽見遠處觀戰的人們在歡呼。他的戰馬人立起來,沮渠伏都撞上來了,那樣迅猛,。兩匹馬纏到了一起夾雜著盔甲撞擊和磨擦的聲音,沮渠伏都長槊的突刺,眼看刺到他身上,法生一個閃騰,卻沒躲開,還好抵住矛頭,推向一旁,這回矛尖在法生胸膛上大型圓甲板上麵劃過,在凸起的圓形花飾上發出刺耳的金屬刮割聲。他咬牙反刺向對手,沮渠伏都胳膊肘一甩,槊尾上的矛鐏唰地掄過去,“哢”地砸在了法生的重盔上,人被砸得發暈了。
沮渠伏都一閃而過。如包裹鋼鐵的死亡風暴,摧毀生命,粉碎鋼鐵。
戰馬原地打轉而法生差點丟掉了手中的長槊。他發現自己已經和沮渠伏都分開了,大口喘著氣。他頭被砸傷了,盔下血湧出來,漫了滿臉,連頓項麵甲都打濕了。他有些暈,眯眯眼,踉蹌了一下,才穩住了。緊緊抓住馬鞍,拚命想要保持不摔下去。戰馬在泥地裏步子歪斜,法生意識到隻一個回合他就幾乎落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