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阿六敦(1 / 2)

每天傍晚法生他們監督奴隸們挖完溝渠回來,總是累到不想動彈。

在夜晚不太明亮的光線下,沿著河堤傳來一陣陣鹿車(獨輪車)的響聲。隨著聲音,那些半裸的奴隸兩人一組,一推一拉駕著小鹿車,車上載著熱氣騰騰的臭泥走過。總有成群的蒼蠅緊跟著那些鹿車,他們累到簡直像爬一樣的蠕動。沿河的道路擠滿了車輛奴隸,幾乎是一股股泥流在滾動。

迦耶聞到空氣中刺激的味道,混合著一股奴隸們散發的惡臭。熱氣似乎像一條濕乎乎的毯子罩在她的頭上和肩上,壓迫著她。但憐憫比炎熱惡臭更讓她難受。

“還好,我們隻是教人幹活。”迦耶低聲說。

“那女人不是好東西,別輕信她。”法生按了按迦耶的肩。黑色的發辮粘在她的額頭汗津津的,法生也一樣破爛的衣服粘在背上都是汗。但他受傷的地方都結了血痂,恢複的很好。他可沒有蠢到相信的好心腸 ,但他聲音很小,禍從口出這話他還是懂的。

在市口處,斷手和人頭釘在道路旁的木樁上。三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對覆蓋著麵甲重盔和棕色鎧甲的步槊把守著它們,他們的麵甲上畫著黑黃相間的虎紋。不時的他們會揮舞長槊趕走那些窺伺死屍的食腐的蟲鴉。但這些蟲鳥很快又會飛回頭顱那裏。

“初相見時。真相阿姊不象這麼凶暴的惡人啊,她還分好吃的給我?”長著男孩臉孔的女孩無辜的詢問。

法生看了一眼木樁上的斷手和人頭。“最好交情見麵初,知人知麵難知心,你要讀懂了書裏的道理就不會這麼傻了。這都怪你老燒書埋書,不肯好好看進去。”

““最好交情見麵初,知人知麵難知心,這也是書上寫的?”

“當然,你看月質真相這狠姑子,一看就是讀過老多的書,讀的心狠手辣,那象你隻會舞槊弄棒的,被她賣了還幫她數錢來著。”迦耶又看了一眼那幾個腐爛的頭顱。為什麼,看起來它們的嘴唇似乎在微笑。

於是她立刻決定回了叱呂堡就好好識字,再不能瞎鬧了。

“來來,擲盧了。”月質真相走了進來,下人奉著搏具跟著,他們用五木投彩,打馬通關到深夜。真相教法生各種棋步,頭幾天她還教法生排陣布勢,怎樣精密計算,見機行事。但是後來她就不再教了,因為法生贏了她一、兩盤。過了一些時日,賭局愈下愈久。有時候會持續好幾天。因為真相對她的下一步舉棋不定。她對著搏具研究好半天,才挪動—枚棋馬,但是法生總能贏她。有時候她會好氣她自己,用刀鞘於敲她自己的腳,或是拿她的頭去撞搏具什麼的,耍氣不認輸。

“以一個荒倫來說,你是個上品的賭徒了。”真相有時會這麼說,要不她就說:“呃,法生——你剛才為什麼下那一步?”法生什麼也不肯說,或者隻是搖搖頭,弄得月質真相總是暴跳如雷。有天,她說:“你知道,法生,我真高興你能來我的塢堡,我們真叫棋逢對手,我也高興沒把你賣了。你不肯當我門戶奴隸真是一個遺憾,不然賭一把?這樗蒲行棋我實在想贏你一盤。”說著,月質真相笑得很陰險,這麼一來連蠢人也知道:法生敢讓她贏了一盤,她就心滿意足了,那麼她就會當場把法生賣了。戓者抓去當門戶奴隸。她還一直講當月質家門戶奴隸的福利有多好。實在讓法生和迦耶提心吊膽。

人多財足,月質真相的挖渠計劃快得出乎想像。他們疏通了一條又一條河渠,其實之前,石虎下大力氣搞過前朝魏晉的各條運渠,渠上能通二萬斛大船了,真相他們隻能算是維護了一下而已。終於,有一天.月質真相說他們和坊頭的合作談擾了,雙方準備造一隊大船載運糧布,然後奮力突破各國的邊境,好好大賺一筆錢。

“我都算計好了,”月質真相說。“首先我們把栗米財貨賣到南邊,拿到錢。然後用那些錢買些我的族人急需的物品。”迦耶問她是哪些物品,真相說:“呃,你懂的,大妹子,珠玉嘍、步搖簪嘍、花鈿嘍、釵鑷子啦,或許還買麵精磨銅鏡子、還有南邊新款式的對襟子衫、上等手藝的條紋間色裙、最緊要的是快牛拉的好車,我好幾旬都沒換過了。”法生他們點點頭原來族人急需的物品是這些,真是意料之中啊。

總之,又過了個把月,他們挖完了夏季最後一條渠水。月質真相的船隊也差不多完工了,於是,在動身之前的那個晚上,他們舉行了一項盛大的慶祝儀式,同時大吃大喝。八部的族人圍著火唱著歌,敲著鼓。大鍋倒進大塊的牛羊豬禽肉,又加入豆豉,鹽,蔥白,花椒,薑等佐料架在火上煮著,香氣饞人。月質真相說它是“出征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