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圍小的臨時營地由草窩,土坑,帳篷組成,成百上千地窩棚繞著各宗主們的氈帳。這是一片絲綢,皮毛與葦席組成的聚落,它有著它的大街小巷、逆旅妓寮、豪華的住宅區和奴隸棚子。
這在林地和湖泉之間,散布著想各種各樣的草窩氈帳,有的小而寒酸,說是塊避雨遮陽的窩柵還差不多,但旁邊也有的大到足以容納百十人的大帳,頂杆閃耀著阿樓那旗幟的大帳。部曲營地看起來井然有序,以篝火為圓心,營帳則排列成同心圓環繞著它,武器和鎧甲堆在裏麵的圈裏,馬匹栓在外圍。但除此之外,大部分流民營地看起來混亂一片。
環繞著營地,幾裏內的每一棵樹都被砍掉了,清出了所有視界,他們用原木和獸皮樹起六個巨大的塔樓。他們排列在營地的三個方向 ,另一麵靠河的方向則堆滿了船支、成桶的油脂和數以百計的小型投石器。
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大角長鳴。
“來了!”空場上有人高喊,“大行主來了!快躲開!”看熱鬧的人好容易才從路中央跑開,差點沒被活活踩死。兩列人馬皆是著黑黃相間條紋六屬皮鎧的重裝騎士,轟隆隆地經過氈帳。
甲騎呼嘯而過,鐵麵簾下馬鼻眼部開有孔洞,麵簾邊緣為暗紅色包邊,麵簾上甲片間一束鬃毛紮束起呈心形鬃辮,馬的虎紋胸甲的邊緣飾有暗紅色寬帶。每匹馬尾都從甲葉中伸出來,係了一個結。寄生翠羽般鮮豔奪目。
每個騎士挑在肩頭的長槊都沉重烏亮、這些虎紋具裝來自上一仗的撽獲,威武華麗的讓目眩神迷,人們敬畏的看著,然後掀起一陣陣歡呼。
人們在刨地時見過他們幾百次,他們是屠各五部的,略陽老氐的,河西老羌的,老張家的,熊姓的,鄧氏的,陳家的,盧氏的,以及烏恒屈支氏的各族狗崽子們。每個年紀很輕,相貌平庸,各種發型的頭發,還有長滿痘庖的臉。女人們以前常背地裏嘲笑他們的土氣,一見到他們,就咯咯直笑。但他們現在的模樣可一點都不好笑,並且威風神氣的要命。
每個人都朝著同一方向前進,急著想弄清吹號的緣故。鼓聲似乎越來越大,咚咚做響,大角則不停呼喚。不停有人加入人潮,四下擠傷的人尖叫出聲。人們一路擠上去,一邊傾聽周圍興奮的話音。
“——是斛骨長鷲。他們要把他砍頭示眾。”
“我聽說他不是入了陷陳,打鮮卑人自贖嗎?。”
“他沒死了,羅侯他們說啦。我們行的是古法,陷隊之士沒死成的,都要千人環視,黥劓於城下,來來來,我賭一個豐貨他們會砍他的頭。”
“早該砍頭了,這反複無常的雜碎。”男人啐了口唾沫。但人們的說話聲完全把他蓋住了。
“蠢人!他們才不會砍他頭哩。是削去鼻子為奴啊?”
“呃,總不會是還讓他活吧?我聽說啊,他差丁點殺咱們大行主。他在掘鯉濘裏夜襲了法生的營帳,多虧被陳穀子發現了,被屈支若周打下老營後,還裝作沒事人似的,說要充陷陳自贖。”
“唉,蕭胖子你別放屁,打法生的是斛骨長鷲他老弟,就那個叫斛骨金雀的。”
“李老乖,你給我閉上你那張碎嘴!少在這兒胡扯,就是斛骨長鷲。”
一會功夫人群已經摩肩擦踵,擠得水泄不通。人們任由人潮將自己推上土丘頂上。大帳前的空場滿滿的都是人,興奮地彼此交談,擁擠著希望能更靠近觀看。這時,號角鼓聲更加響亮了。
人們左推右擠,小孩在一雙雙馬腿之間穿梭,在人群裏,他們隻能看到別人的手腳和肚子,以及聳立頭頂的原木和獸皮樹起的塔樓。每個人都想爬上車馬高處去,期望這樣看得比較清楚,但四周的人也有相同的念頭,結果到處都是破口大罵和推搡的聲音。